坐在梳妝台前,林語靜手中拿著精緻的小木梳,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梳著自己長長的黑髮,雙眼看著鏡中,卻是沒有焦距的,好像是在深深地思考著什麼,抿著唇,一言不發。
果然,昨日還是太衝動了。這樣想著,林語靜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來到了這個地方八年了,從來都不曾理會過外事,更不曾有過太大的情緒波動,可是,沒想到,自己竟會那麼生氣,而且還一生氣就動手結束了一條生命,甚至快得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直到現在,自己,還想不起對方臨死前的表情是如何的。
薛江海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只怕,禍事會招到林玉婷身上,就算脫罪了,恐怕,也挽回不了她的名聲了。對於這個跟自己身體有著血緣關係的姐姐,林語靜有絲絲的愧疚,自己的衝動雖替她出了頭,卻也給她招惹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看樣子,還是本性難改啊,一氣就沒了收斂。林語靜心中的聲音很是無奈地說著,輕輕地搖了搖頭,微蹙起了眉頭。
彩兒站在她身後,看著鏡中的她搖頭鎖眉的樣子,開口問道:「娘娘,有什麼難解的事情嗎?如此神情。」
「並無。」林語靜淡淡地回答。
彩兒轉過身,走到桌邊,將桌上的茶給林語靜遞了過來,放到梳妝台上,說道:「娘娘,阿離姐讓奴婢有機會問問您,她們大家很好奇您昨日消失竟然是如何跑到宮外去了,又去了何處?似乎,皇上也很想知道。」
「她是白易楓的人。」林語靜抬眸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眸光深沉了起來,說:「這個水上煙裡的宮女,都是白易楓的人,林家的人,也是白易楓的人。那麼,身為皇后,有什麼人是我的人嗎?」
說著,她放下了梳子,回過頭深深地看著彩兒,安靜的面容讓人看不出情緒,似是簡單的問話,似是不介意答案,可是,卻讓人無法迴避,無法不認真地對待她的問話。
而看著她,彩兒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彩兒突然發現,她開始認真起來了,不知道是對什麼認真,就是覺得,她似乎對周邊的一些事情的態度不再是漠不關心起來了,而是有些認真,有些,留意了。或者,她雖從不關注,卻從來都知道些什麼。
「彩兒,」林語靜看著彩兒,輕輕地笑了,說:「如果,你只是彩兒該有多好。」
說畢,她便不再言語,而是選擇了沉默,安靜地沉默,不多說什麼,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是啊,自己是一個人的,從來到這裡的一刻開始,便是一個人,沒有人是自己的同伴,沒有人,是和自己是一邊的。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戰局裡,這如象棋般的局面裡,她不知道自己確切是什麼位置,是什麼身份,她就是知道,自己,是孤單的,但是,太多人要動她這枚棋,令人無可奈何。
「娘娘,」彩兒看著她,問道:「奴婢真的很好奇,娘娘是如何知道奴婢的身份的,又是如何知道聶柯磊的身份?」
林語靜聽言,看了彩兒一眼,說:「這很重要嗎?」
「娘娘,你是個讓人看不透,也猜不透的人。」彩兒看著林語靜,認真地說道:「奴婢不知道,在娘娘你的眼裡,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似乎是把一切看得很透,卻又讓人覺得您對一切都不瞭解,漫不經心的樣子,像霧,無法琢磨。」
「為什麼要琢磨我?」林語靜接話,站了起來,看著她,說:「你們玩著遊戲,每個人都有定位,可我卻是不同,我不過是個無故被你們硬牽扯進來的人,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位置,我不願參與其中,只想安靜地度過這一生,寧靜無波,便足夠了。」
聽到林語靜的話,彩兒一愣,呆呆地看著她,她說話的語氣和口吻都非常的平靜,卻讓人聽出了裡面的堅決和透徹,一字字都敲擊著彩兒的內心。
良久,彩兒才低下了頭來,輕聲地說道:「奴婢也願如此,如此簡單便好,真希望,自己只是彩兒。」
彩兒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是很平和的,有著無奈,有著無法自主,林語靜覺得很悲涼,為眼前的這個女子。
「皇上駕到!」這個時候,小扣子的聲音響起來了。
「參見皇上!」只聽彩兒對身後的人欠身施禮,已經有一雙手從後面摟住了林語靜的腰。
嗅著熟悉的氣息,林語靜竟有恍惚的癡戀,但那癡戀極為短暫,不一會兒,她就將自己心中那份異樣的感覺深埋心底,拉下了腰上的兩隻手,轉過身,退了兩步,對著白易楓恭敬地行了一禮,一個字也不說。
林語靜這次的反應很利落,很果斷,一點不見往日的漠然,讓白易楓有些微的錯愕,他眸光深沉地看著林語靜,說:「你今天有點不一樣,昨日私自出宮遇到了什麼事嗎?」
林語靜微低著頭,簡短地回答:「沒事。」
「如今算是有事了。」白易楓淡淡一笑,繞過林語靜,在桌邊坐下,說道。
林語靜看向他,不解。
「有一個案子鬧上了朝堂了。」白易楓喝了口阿離進來奉上的茶,輕描淡寫地說道。
林語靜怔住,心中略微明白,卻是什麼都沒說,而是看著白易楓。
將茶碗放回桌上,白易楓說:「薛尚書的兒子薛耀死了,他上朝堂狀告當朝丞相的二女兒也就是皇后的二姐,說薛耀是你二姐殺死的。」
當真,躲不過。聽到他這話,林語靜心下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句話,垂眸,靜默不語。
彩兒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白易楓,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在她的心裡,是絕對不相信林玉婷會這樣做的,更沒有這樣的本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們兩個倒是很淡定。」白易楓打量著身前的兩個人,笑著說道:「朝堂上的人聽到了這話,可是都驚得一片嘩然呢。」
良久,林語靜才緩緩出聲:「好端端的,薛家少爺的死,怎麼會和二姐扯上干係?是什麼人說出這樣的話,還鬧上了朝堂,只怕現今是滿城皆知了,二姐的名聲受損誰來償還?」
她說的話憤慨,卻是語調很平平,像是在簡單地敘述一樣,不帶任何情感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