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贏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又會見到韓日朗。
馬背上,韓日朗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冰封,修長挺拔的身軀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冷漠,滾著金絲邊兒的紫色緣袍外罩了一件紫貂皮的披風,盡顯華貴威儀之姿。在他身後,二十幾個侍衛全身武裝表情嚴肅,似是在執行什麼重要任務。
他俯視著馬蹄下嬌小的身軀,眸子卻在觸碰到贏贏衣不遮體的小小身子時,飛閃一抹陰鷙的寒光。
贏贏此時裹著幾塊碎布,抬頭倔強的看向韓日朗,燦若星辰的眸子裹滿恨意。
「穿上!」韓日朗扯下自己的披風,在手中劃了一道悠揚的弧線,不偏不倚的落在贏贏肩頭。
「我不要!」贏贏將那滾著紫貂毛的上好披風狠狠地扔在地上,眸子倔強清冷。
「齊贏贏!你別不知好歹!」韓日朗勒緊韁繩,眉頭皺起,突然很想從馬背上躍下走到她的身邊。
然,他終究是忍住了,依舊如威儀的君王一般俯視著小小的她。
「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你們欺人太甚!」
「我們?剛才這裡還有誰?」韓日朗開口,冷冽的眸子落在贏贏身後的樹上。
「哼!韓日朗!你裝什麼裝!你比那兩個欺負我的混蛋還虛偽!」
贏贏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眼見韓日朗臉色變得鐵青,心底從未有過的暢快。若不是他,她怎會被人侮辱!
她做人的宗旨很簡單,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你找死!」馬背上的俊朗少年眸子陰鷙,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對著那嬌小的身軀狠狠地甩去。
贏贏冷然而立,並不躲閃,睜大了眼睛看著急速甩過來的鞭子。
那馬鞭在她頭頂上方突然變換了方向,擦著她頭頂的青絲凌厲的掃過,冷寒的風兒吹過她頭頂,直擊身後的樹幹。
刷拉一聲,一直隱在樹幹上的麻色身影猛然躍下,在鞭子還未接觸到自己身體時,已經落地。
「你是誰?!你們認識?」韓日朗收回鞭子,策馬向前。懷疑的眼神看著從樹上跳下來的小乞丐,轉而又看向一旁表情平靜的贏贏。
「小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啊!也是她的相公!」小乞丐踮著腳靠著樹幹,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什麼相公?!你胡說什麼!」贏贏聽到小乞丐的話,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天!她可不要這個隔著三里路都能聞到餿味的小乞丐。
「相公?你?」 不配!韓日朗在心底喊著,面上卻冷漠依舊。
「對啊。我都把她看光光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雖然她沒有飄紅姐姐的大,沒有月香姐姐的白,但是我娘告訴過我,男人該負責的時候就要負責任。」小乞丐說完還意猶未盡的在贏贏身前比量著什麼,贏贏小臉登時漲紅,露在外面的瓷白後背被冷風吹的冰涼刺骨。
「齊贏贏!你果真是不知廉恥!」韓日朗心底咯登一下,手中的韁繩在手背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我不知廉恥也比你人面獸心強!」贏贏身子後退,風乍起,她嬌小的身子微微抖著,訴說無盡委屈和恨意。
「啪!」響亮的一鞭子狠狠抽在贏贏肩頭,黑色的牛皮鞭子帶出一道血霧,瀰散在空氣中來。
贏贏捂著肩頭身形踉蹌的後退了兩三步,鮮血從指間滲出。
「誰讓你動手的?!」馬背上的韓日朗背脊僵直,表情冰冷的看向身後收回鞭子的侍衛。
「回王爺,奴才見她敢辱罵王爺,所以……」
「滾!」不等侍衛說完,韓日朗冷若寒霜的聲音響起,那動手的侍衛一驚,乖乖下馬跪在地上。
「韓日朗!!我記住你今天的這一鞭子了!」贏贏一手捂著肩膀,一手摁著胸前難以遮體的破碎衣料,肩膀的傷蝕骨般痛,然,她自始至終沒有皺一下眉頭。
「你最好記一輩子!」韓日朗咬咬牙,清雋的面容裹滿寒霜,眸底儘是她指縫滲出鮮血的畫面。
他揮動手中的鞭子,挑起地上的紫貂皮披風重重甩在贏贏身上,蓋住她受傷的肩膀。
牛皮鞭子上身的痛他深有體會,那種勒在肉裡又從肌膚中生生劃過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想不到,外表看似柔弱的她,竟吭都不吭一聲。
心底驀然有柔軟被擊中。
「齊贏贏!你好自為之!」他開口,卻已是恢復慣有的冷漠。
策馬揚鞭,韓日朗調轉馬頭絕塵而去,裹著寒霜的背影不知是在跟誰生氣。
驀地,他很想回頭再看一眼那飄搖中的小小身子,然,冷漠的個性使他選擇絕塵而去。
這一刻,韓日朗並沒有想到,今日一別,再見面,已是十年後。
……
「這件衣服不錯啊!」小乞丐一邊說著,一雙髒兮兮的手摸上披風的貂毛,黑瞳閃著如夜般的光芒。
「拿開你的髒手!真以為你是我相公嗎?」贏贏打掉他的手,肩頭的痛愈演愈烈,她難耐的咬著櫻唇。
「喂!用我家獨門秘製的金瘡藥換這件貂皮,怎樣?」小乞丐顯然對貂皮披風愛不釋手,眨眨眼睛從懷中掏寶貝一樣掏出一個破舊的白色瓷瓶。
「哼。」贏贏冷哼一聲本不想搭理他,怎奈卻敵不過肩膀的劇痛。
「拿來!」贏贏擦擦額頭滲出的冷汗,接過小乞丐遞過來的瓷瓶。
「嘶!」瓷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傷口上時,贏贏並沒有覺得疼痛減少多少,反而愈發的厲害。
「披風我拿走了啊!」小乞丐眸底一抹精光閃過,掀開贏贏的披風就要離開。
「等一下!你這瓶子裡裝的究竟是什麼?!」贏贏握著那小瓶子,忍痛問他。
「麵粉。」眼見披風到手,小乞丐邪邪一笑,表情甚是無所謂。
「你……」贏贏指著他,正要發作,忽然聽聞嗒嗒的的馬蹄聲臨近,莫不是韓日朗又回來了?
思及此,贏贏心底莫名一顫。
「躲起來!」小乞丐斂了笑容,低吼一聲,這次沒有選擇獨自藏起來,而是攔腰抱起贏贏,將她拖拽到一旁的草叢中。
一對侍衛打扮的人在他們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奇怪,人呢?」為首的一個侍衛四下看著,疑惑的看向身後的人。
「韓隊長,七王爺的人說那個齊贏贏就在這裡的,七王爺的消息怎會有錯啊!只要抓到那個齊贏贏並且送進皇宮,我們可就跟著七王爺加官進爵咯!」韓隊長身後的侍衛諂媚的說道。
「也是。七王爺的消息確實不會有問題,但那個齊贏贏就傻乎乎的等著我們來抓她?」被稱作韓隊長的男子猶豫了一下,視線掠過贏贏和小乞丐藏身的草叢,繼而看向另一個方向。
「去那邊找!她說不定已經跑了!」韓隊長指著另一個方向,指揮手下離去。
贏贏和小乞丐從草叢中探出身子,看著遠去的侍衛,長舒了口氣。
「喂!你很值錢嗎?這麼多人找你!」小乞丐將披風抱在懷中,邪邪的看著贏贏。
「與你無關。」贏贏心中冰涼一片,原來,這就是韓日朗,面上不露分毫的絕塵而去,背地裡卻找人抓她回皇宮領賞。
「喂!要不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出這片樹林吧。」小乞丐眼珠子一轉,突然轉換了態度,親暱的湊到贏贏跟前。
「我現在可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換你的麵粉了。」贏贏撿起地上被撕開的外衣,胡亂套在身上。
「我也沒麵粉給你了,走吧。」小乞丐邪邪一笑,對贏贏晃晃腦袋。
贏贏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肩頭的傷,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她得先走出這樹林再說。
只是,贏贏才剛剛走出樹林就明瞭了一件事情,自己又一次上了小乞丐的當。
小乞丐是把她送出了樹林,卻也將她送到了學士府的後門,贏贏渾渾噩噩的跟他走著,單薄的身子被風一吹,搖搖欲墜,幾次險些跌倒在地上,等她反應過來這是哪裡之時,小乞丐丟給她一個壞笑,一溜煙跑了。
「你……」贏贏喃喃低語,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抬眼,卻看見韓日朗和孫秀珍並肩從學士府中走出來。
贏贏一怔,小小的身子急忙躲在門口的石獅子後面。
那一抹冷漠孤傲的身影深深刺痛贏贏的心。
就是他,將她送給心腸狠毒的孫秀珍,害她被人欺負,就是他,派人來抓她,只為博取功名利祿。
她齊贏贏永遠也不會忘了他的!!
「七王爺哥哥,你真的要去找他們嗎?」孫秀珍怯怯的開口,卻見韓日朗眸子愈發陰冷。
「帶路。」韓日朗目不斜視,聲音卻刺骨的冰。
「七王爺哥哥,雲世子和楚世子住的地方離這裡挺遠的,不如我們騎馬去吧。」孫秀珍眼珠子一轉,指著門外拴著的良駒颶風,甚是傾慕的看著韓日朗。
能跟七王爺同騎一匹馬是炎爍國多少少女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上馬。」韓日朗猶豫了一下,卻沒有拒絕孫秀珍。
此刻,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陳少雲和陳少楚。他要知道,他們究竟對齊贏贏做了什麼,為何她會用那種眼神看待自己。
「七王爺哥哥,我好怕啊,聽說颶風跑起來很快的。」孫秀珍上馬後緊緊攬著韓日朗腰身,腦袋小鳥依人般靠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