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金色的陽光灑向大地,鳥兒停留在樹枝歡快的歌唱,冰紅綃端坐在銅鏡前回想起昨夜的一幕,俏顏上再次浮起兩片紅暈。
「喲,小姐,今兒個大清早的,什麼事讓您這麼開心啊,莫非姑爺他……」在背後替紅綃梳妝的冰兒笑著揶揄她道。主子已經有一年沒有這樣開心過了,作為主子的陪嫁Y鬟,冰兒發自內心的為她感到高興。
「死Y頭,我叫你胡說……」紅綃自椅上起身直往冰兒身上撓癢癢,兩人很快便在房間裡嬉笑的扭成一團。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精彩的事情?好像來的不是時候。」一道突兀的聲音從房間門口響起,紅綃羞澀的低下頭,冰兒低頭小聲道:
「姑姑爺……奴奴婢還有事先告退了。」冰兒語措的說完,朝紅綃扮了個鬼臉便消失在他們眼前。
「沫熙,你你怎麼來了?」紅綃紅著臉頰小聲的問道。還沒梳理好的秀髮直披肩頭,紅暈的臉頰不施粉黛依然楚楚動人。
「我為什麼不能來?」沫熙溫柔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牽過她的手讓她坐在銅鏡前,伸手拾起桌上的眉筆,替她畫眉,從眉頭開始,按著她眉毛生長方向,由下向斜上方描畫,然後從底邊斜著往上,順著眉腰往眉峰畫,在眉峰處畫一個圓潤的弧度再從眉峰開始往斜下方畫,一直畫到眉梢處逐漸減淡直至消失,每個動作都是那麼溫柔,那麼細心,紅綃心裡既感動卻又生起嫉妒之意,紅綃望了望銅鏡裡的自己,鏡中的女子彎彎的柳眉被描畫的十分圓滑、自然。
「你畫眉的技巧如此嫻熟,是因為因為經常給她畫嗎?」雖然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該提起她,也不該這麼問,可紅綃還是忍不住問了,因為只要她想到沫熙經常替那個她畫眉她心裡就有些難受。
「沒有。從我認識她開始,見她穿女裝的時候很少很少,她調皮搗蛋,經常是一天闖小禍,三天闖大禍,活生生的混小子。」沫熙停頓數秒後,繼續道:「我會畫眉是因為我娘,從小到大我娘的眉都是由我畫的。」沫熙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疲憊之色,許久前那段塵封的記憶又再次回到他眼前。
「對不起,沫熙,我不該問這些的。」見到沫熙突變的神色,紅綃一陣心慌。
「不是你的錯,紅綃,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想好了,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的。」沫熙輕柔的笑笑,眼眸裡的那絲疲憊之色早已消失不見,仿若是曇花一現。
「沫熙,你放心,我會一直等,一直等待那天的來臨。」聽著紅綃的承諾,沫熙只是笑笑頷首,然後大步的走出房間,紅綃望著他的背影許久許久……
京城被初春的晨陽籠罩,河邊綠柳依依,街上人群熙攘,包子店的吆喝聲,爆滿的茶樓……紫嫣望著京城裡的每一個熟悉的角落,不由得響起異世王維的一首詩,「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野老念牧童,倚仗侯荊扉。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稀。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即此羨閒逸,悵然吟式微。」
紫嫣好想以前的日子,那時的她多自由啊,她心中的那份歎息與詩中人的歎息有何分別?都是羨慕田家的那份清閒安逸,卻只能徒然歎息,身不由己的宿命會何時結束?
猶疑間,一陣熟悉的胭脂粉香飄入她的鼻息,紫嫣情不自禁的朝那賣胭脂的地攤走出,但她才剛抬腳就被身邊的妙妙給攔住。
「念紫,這裡是京城。」妙妙的話在刻意提醒她,紫嫣止住腳步,眼神有些依戀的望著胭脂攤,曾幾何時她開始想念紅妝?以前的她都是女扮男裝,因為她喜歡男裝的無拘無束,可是現在……
就在紫嫣神遊時,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紫嫣回眸,是幾個年齡不等的乞丐,他們衣衫破爛,頭髮凌亂不堪,惟獨臉龐乾淨,五官清晰可認,他們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她,紫嫣心中充滿憐憫與同情。
紫嫣眸底閃過一抹歎息,轉身走向對面的包子店買了一些包子回頭送到他們手上,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她大吃一驚。其中一個較為年輕的乞丐拿著紫嫣給的熱乎乎的包子咬上一小口扔至一邊,帶著鄙夷的目光怒視紫嫣,不屑的說道:
「這麼髒,一點也不好吃。」
紫嫣被他的話徹底無語了,原本自己是一片好心,沒想到換來的是鄙視的目光,一個大街上的乞丐受了恩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指罵別人的不是,吃了免費的包子還嫌包子不乾淨。這種人就好比異世的蝗蟲,自己不去勞動卻又吞食別人的勞動成果,最後還對別人惡語相向,想要作一個不勞而獲的人,最少也該留意自己的道德修養,妙妙正想上前跟他們理論,卻被紫嫣給攔住,現在的她已非昔日的她,她已經能心平氣和的面對一切了,所以現在的她並不需要別人來保護她了。
「你們嫌包子不好吃,那麼你們可知道這麼一個看似簡單的包子需要花上多少工夫?」紫嫣一臉平靜的走到他們跟前,輕輕的從他們手上拿來一個包子放在手心上,面對紫嫣的這種做法,幾人不解,疑惑的望著她,紫嫣輕笑道:
「首先是要和面,把麵粉倒入盆中,把酵母粉或泡打粉一起摻入水中而且水不能太冰,也不能太熱,再攪勻。再就準備包子餡,包子的色香味全在這裡了,所以陷很關鍵。面發好以後,揉好,切成一個個麵團,擀好面皮,把餡放入皮中,再包成各種樣式,放入鍋內蒸,蒸的時候還要在包子下面擦點水這樣不會沾底,放的時候中間要留空隙,因為包子熟了會大許多。你們想一想,一個簡單的包子都來的如此不容易,你們是不是更應該珍惜?哪怕它只是一個包子或者是一個饅頭,但它都是別人的勞動成果。」
紫嫣自嘲的笑笑,抬頭正欲轉身離去,卻不經意的看見她左邊一個賣玉器地攤邊的一個女子正驚異的望著她,紫嫣仔細的在腦中回憶了一遍,記憶中她並不認識這個女子,甚至連面都不曾見過,可為何她的目光……甚至她還能從她眼眸中察覺一絲若有若無的恨意……
「天啦,她她沒死?她回來了……」紅綃原本是出來買祭品的,剛剛路過胭脂攤卻被一抹熟悉的身影所吸引,於是她便不動神色的跟著她但為了不被她發現,她刻意與她拉開了一小段距離,直到她剛剛抬頭的那一瞬間,紅綃的思緒徹底的被震撼了,那張熟悉的容顏再次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雖然她從沒見過夜紫嫣,但她見過紫嫣的畫像,所以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夜紫嫣沒有死,而且她回來了。
「夜紫嫣啊夜紫嫣,真的是你嗎?你為何要裝死,又為何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紅綃除了震驚再也找不到別的感覺,可她眼眸中又露出疑惑之色,眼前的這人是個少年打扮,一襲銀色月牙衫在陽光下襯映下褶褶生輝,與畫中的紫嫣有所同卻又不同,不同的是他有喉結,那是一個男兒的象徵,同的是她們擁有一張近乎完美的容顏。不同的是他的食指間帶著一枚銀色戒指,戒指在陽光下散發著刺人的銀色光環,同的是她們的年齡相仿,不同的是她們身上所散發的氣息不一樣,這人身上的沉穩氣息是紫嫣身上所沒有的……
「命運為何如此巧合?我怎麼會巧合到遇上他,他到底是誰?如果沫熙知道了,他又該怎麼辦?」紅綃的心開始彷徨不定,疑問越來越深,心中的那份期待開始慢慢傾斜,她想要伸手抓住那種快要失去的感覺,可害怕的發現手中抓到的像是一縷空氣,而站在她前方的紫嫣也用同樣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她,兩人在一丈以外的距離用同樣的目光盯著對方,空氣被這似曾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所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