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貞終於等到了復仇的機會,他已經忍耐了太久,他眼光獨到,極有才幹,卻因為說錯一句話被眾人唾棄,受到冷遇。雖然他現在已經身居高位,但當年的羞恥始終掛在心頭,他要討回屬於他的公道。他永遠記得正統三十年于謙在京城裡對他的那聲吼叫,「建議南遷之人,該殺!」這聲吼叫他——徐有貞一輩子都忘不了。因為他在一年前應經牢牢的刻在了他的心裡,如今他是時候該將它抹去的時候了,他徐有貞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如今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正月十六日夜,他——徐有貞登上了自家房頂,靜靜地抬起頭,看著繁星點綴的天空,九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也是站在這裡,準確地預測出了土木堡的失敗。
但這次成功的預測並沒有給他帶來好運,卻使他受盡侮辱和嘲弄,被人排擠,忍氣吞聲許多年。
他十分清楚,所謂天象不過是糊弄人的玩意兒,如果人生禍福能由天象而見,他早就能夠未卜先知,也不用受這幾年的罪了。
現在他終於又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但這一次,他預測的不僅是陰謀的成敗,還有自己的生死。成,則生,敗,則死!
但他心裡清楚天象根本幫不了他,所以他必須獨立作出判斷,而唯一可依靠的只有他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因為這有這樣他才可以報仇,只有這樣他才可以讓九年前的那句「建議南遷之人,該殺!」徹底的從他腦海裡除去。
人生的重要轉變也許只是在一個正確的時間裡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而已,今天是他徐有貞做出正確的決定的時候了,他一定不會錯過。他——徐有貞終於做出了他人生中最準確的一個確定了。那就是「成大事就在今晚,機不可失,動手!」
做完這個決定的時候,他望了望站在他身旁的大明帝國正統三十年最勇猛的將軍。他看見了石亨眼睛裡的害怕,不知為何他突然發現他很喜歡這樣讓人害怕的感覺,他不知他是從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感覺,但這樣的感覺很不錯。他很瞭解石亨,因為他知道石亨此時的心裡想的是什麼,因為他知道石亨看到了他眼裡的殺氣。但他也知道他和石亨都有同樣的一個目標那就是要想他們心中的那個神挑戰。
在皎潔的月光下,石亨終於看清楚了徐有貞的臉和他那陰狠堅毅的眼神,不知怎麼了他總覺的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寒意頓時湧上心頭,讓他不寒而慄。這讓他很不解,因為他面對著十幾萬的蒙古鐵騎時,他的心裡都沒有過,如此的恐慌和害怕。此刻他才知道人心其實比戰爭更可怕。
正月十三日夜,這一夜是那樣的安靜,讓人覺察不到它的黑暗。原本星密月明的夜空,突然變得昏暗無光!四周伸手不見五指,也許上天不願我徐有貞動手?
最後時刻終於到來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幾個穿著漆黑的制服的人還在東華門的四周徘徊著,如果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就是徐有貞和石亨,曹吉祥等幾個。此時的他們正在焦急的等望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終於他——徐有貞開口說話了,石兄弟怎麼還沒有聲音,是不是不行了,如果再沒有聲音,再找不到,那我們這一輩子就真玩完了。那可就真應了我出來對大家說的那句「若回來,就做人,不能回來,便是鬼!石亨等人似乎也很著急,他們原本幹的就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見此情形,頓感大事已去,所以一時到也沒了主意。只有將焦急的眼神朝向了最前面的徐有貞。也許老天真的要他們除去他們心中的那位不可除去的神,也許是他們的命不該絕。總之在這最為關鍵的時刻,一個聲音突然從東華門的城牆內傳出來了:
我是太上皇,快開門!
九年的屈辱,恐懼和等待,他——徐有貞最終換來了這一聲怒吼。在聽見這聲怒吼的時候,徐有貞包括那個一直戰戰兢兢的大太監曹吉祥也笑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要成功了,因為他們今晚等的就是這聲怒吼,因為他們要迎接的是一個做了被自己親弟弟囚禁了七年的皇帝朱祁鈺。因為只有他才能幫助他們除去他們心中的那個不可動搖的神——于謙。
守門人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這一聲怒吼震驚了,東華門就此敞開,通往至尊寶座的道路就此敞開。
我朱祁鈺,終於回來了,我要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走向了奉天殿,敲響了上朝的鐘鼓,宮城大門聞聲紛紛開啟,準備迎接百官的朝拜。
徐有貞終於成功了,他帶著疲憊的身軀和得意的笑容,獨自站在大門前,擋住了上殿的道路。
聞訊而來的內閣重臣們驚奇地看著這個以往並不前眼的小人物,準備喝斥他立刻離開。
然而徐有貞很快就說出了他敢如此囂張擋路的理由:
太上皇已經復位了,諸位還是快去祝賀吧!
我——徐有貞終究還是成功了,屬於我的時代終於到來了。
此時的朱祁鈺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寢宮內,但在迷茫之中還是聽到了鐘鼓的聲音,他很清楚,這個上朝的訊號並不是他發出的。於是他叫來了左右,問到底是誰在敲擊鐘鼓。
左右人已經知道了真相,這些服侍朱祁鈺的人十分擔心,怕這位已經病入膏肓的皇帝聽到這個消息,急怒攻心就此一命嗚呼。但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於是他們忐忑不安地告訴朱祁鈺:是那位被他關押的囚犯,他的哥哥在召集群臣。
可是這位垂死的皇帝接下來的表現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
聽到這個消息,朱祁鈺沉默了一會,然後他抬起頭來,笑了。
他笑得很從容,並最終吐出了三個字:
好,好,好!
哥哥,皇位還給你吧,我雖然囚禁了你,奪走了你的一切,但我也沒有得到快樂,這八年中,我一直在恐懼和孤獨中生活。
我已經厭倦了。
朱祁鎮坐上了闊別已久的寶座,八年前,他離開了這裡,淪為異族的俘虜,之後他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京城,卻又被自己弟弟關押起來,吃了七年的牢飯。
現在他終於回到了當年的起點,一條新的道路已在他眼前展開,他將再次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
很多的事情即將開始,很多人的命運即將改變。因為這個是正真屬於他徐有貞的時代,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九年前的「建議南遷之人,該殺!」終於可以真正的從他腦海裡除去了,因為明天他也會再次在這裡這座京城裡發出一聲吼叫,他相信這聲吼叫一定讓他九年前的那場羞恥化為烏有。因為他有很充足的理由「不殺于謙,此舉無名!」他相信明天他的這聲吼叫一定會讓于謙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