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寧,咱們是好姐妹。才跟你說實話……」
「該不會是『那個人』表現出一副很關心很體貼你的摸樣,天天噓寒問暖的,你就真的以為是那樣……」
兩個女人自認不是在挑撥離間,因為事實原本就是這樣,只是見不得他們夫妻和好,非要看到對方日子難過才甘心。
毓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你們真的都誤會納爾圖了,他不是那種人,他真的對我很好。」
「算了,咱們再說下去,好像故意要你們夫妻不和似的。」吉娜佯歎一聲。
「他要是能真心對你好,那就太好了。」
聰古倫也是一臉皮笑肉不笑。「琳寧,你可別把咱們方纔的話放在心上,就當我是胡謅的。」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毓齡發覺自己的笑有些顫抖。
她不能被影響了,一定要相信納爾圖,納爾圖……跟張漢強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聰古倫和吉娜見她臉色泛白,感覺裝模作樣的關係。
「你的氣色不太好看……」
「琳寧,你還好吧?」
毓齡勉強打起精神。「我很好,只是頭有點暈……」
「那就快點回房歇著,我們改天再來看你。說著,聰古倫就用眼神示意吉娜該告辭了。
吉娜接受到這個目光,也就順著太的話說:「琳寧,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先把身子養好再說,不再叫人送了,咱們知道路,自己出去就好。」
「嗯。」毓齡只發出單音。
目送聰古倫和吉娜跨出小廳,她卻看不見兩個女人臉上得逞的笑意,彷彿嘗到報復的快感似的。
過了好久,毓齡才緩緩地搖著頭,喃喃自語。
「我怎麼可以懷疑納爾圖?怎麼可以拿張漢強來跟他比?根本不能比……」
她不能受制於過去的陰影。
「毓齡,你和我一樣是沒有父母和親人,凡事都要靠自己,應該可以體會我這樣的心情,一定也不想讓人看不起,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對不對?」
「人嘛總是要往高處爬,何況他連一個親人也沒有,為了生存下去,自然要多用點心思……」
毓齡兩手摀住耳朵,就是不想聽見那些聲音,
她不能因為聰古倫和吉娜的話而對納爾圖失去信心,絕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自己的心。
等到毓齡做好心理建設,也說服了自己,兩名婢女正好端來新的茶點,卻沒見到該坐到小廳裡的貴客。
「她們先回去了。」毓齡一掃方纔的不安,重新振作起來。
兩名婢女還以為又會待上一個下午,才剛沏好的這壺茶看來要浪費了。
「格格要回房了嗎?」其中一人問道。
毓齡回頭看著兩名婢女,一臉欲言又止的。「我跟……聰古倫還有吉娜感情真的很好嗎?」
「回格格,當然好了。」婢女毫無考慮地說。「格格有什麼用不著或者不喜歡的布料、首飾也都很大方的送給她們,別人可沒這福氣。」
毓齡怎麼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像在施捨。
另一個婢女跟著開口。「當初皇上把格格指給了郡王爺,有苦無處訴,也多虧了她們常陪格格解悶,心情才好過些。」
「她……我的意思是我就這麼不想嫁?」毓齡試探地問。
兩名婢女同時點頭。
毓齡「喔」了一聲,至少這一點聰古倫和吉娜沒有騙她,不過真正的原因就像她們說的,是因為琳寧格格是怡親王的女兒,想利用她來爬得更高嗎?不對!納爾圖不是那種投機取巧的人,不像張漢強以為娶了個豪門千金就可以少奮鬥二十年,可以自己當老闆、開好車,所以不惜拋棄交往三年的女友。
她不能將兩人搞混了。
夜深了。
納爾圖剛值房回來,才推開門扉,見屋裡等還亮著,顯然妻子尚未就寢,有人在自己晚歸時等門,不再是面對空蕩蕩的寢房,這份溫暖霎時填滿了他的心。
「還沒睡?」他走向在案邊打盹的妻子。
聽見門被推開,毓齡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當然是在等你。」
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以後困的話就先睡,別等了。」
毓齡仰頭看著黑瞳中閃爍的溫柔,無論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現在的納爾圖對自己是有感情的,是喜歡自己的,她可以確定。
「沒關係。」她不在乎等門。
「琳寧……」妻子的心意讓納爾圖動容。
再一次從納爾圖嘴裡聽到別的女人的名字,還是讓毓齡的心猛揪一下,似乎愈是喜歡他,愈是無法忍受。
「呃、嗯,什麼事?」她輕扯出微笑。
納爾圖握住她的小手,端詳著妻子的眉眼,似乎在隱瞞什麼。「怎麼了?今天府裡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只有我那兩位『手帕交』來看我而已。」毓齡隨口提起,想到那兩個女人說話的態度,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見到她們。有讓你想起些什麼嗎?」他眉頭一攏,問得很謹慎。
這是納爾圖最擔心的,就怕妻子有一天會全部想起來了,想起有多厭惡、嫌棄自己,可是又必須去冒一次險,不想逃避下去,所以才希望她們能見上一面,想要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什麼也想不起來。」毓齡搖了搖頭,謊言欲說愈多,真的會很良心不安。
「我覺得現在過得很好,我不希望任何事情來改變它。」
「你真的這麼想?」納爾圖總算釋然地笑了。
「那是當然了。」話在舌尖打轉。毓齡還是無法確定要不要說出真相、
納爾圖講她用力按在胸前。「只要你這麼想就好。」
「我當然是這麼想。」就算他還是叫她「琳寧」也沒關係。
他閉緊眼皮,掌心撫著妻子垂放在背上的青絲,沉浸在眼前溫馨恬靜的氣氛中,但願能持續到永遠。
「若以後想請她們過府來敘舊,就讓奴才送帖子去。」納爾圖只希望滿足妻子的要求和願望。
毓齡抬眼覷了一下,要是納爾圖知道平常琳寧格格和那兩個女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絕對不會讓她們再見面的。
「不用了,我寧願把這些時間用來陪著禧恩,那才是現在的我應該做的。」她也不想再見到那兩個女人。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聽她的口氣似乎帶著不滿,納爾圖不禁納悶。
她牽動唇角。「沒什麼好說的。」
「不能跟我說嗎?」他不應該追問下去,但是又希望夫妻之間不要有任何隱瞞,能培養出信任。
納爾圖真的想要學著去信任她,信任眼前這個願意與自己同桌而食、同床共枕的女人,也希望彼此不要有什麼疙瘩。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毓齡從下午到現在,都在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想聰古倫和吉娜的話,想要快點忘掉,只要忘掉就不會疑神疑鬼的。
納爾圖也知道不該懷疑,妻子這陣子的轉變不是演得出來的,相信她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又希望兩人之間沒有秘密。
「琳寧……」他不自覺地喚道。
毓齡有些忍無可忍地嬌斥:「不要再這樣叫我!」
不過短短幾個字,卻讓氣氛整個僵住了。
「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她本能地開口道歉,可是明明又沒有錯自覺根本不是琳寧格格,這樣的心情又有誰能瞭解。
他抽緊下顎,要自己別太在意,因為和妻子之間的關係還很薄弱,禁不起太沉重的力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不能告訴我?」
不能說、不能問,因為一旦開口,就表示真的懷疑了,毓齡腦子裡不斷地這麼想,就是想要相信這個男的。
可是毓齡卻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
「她們說你是妾婢子?」她只想知道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為什麼聰古倫和吉娜的口氣那麼輕視。
「你很在意?」他粗嘎地問。
任何人都可以當著自己的面這麼問,唯獨面前的女人不行,原來到了最後,她還是那麼在乎自己的出身,納爾圖把拳頭掄得更緊。
毓齡見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想要亡羊補牢,試著把意思表達清楚。「我只是想知道……她們說什麼妾婢子根本不能封爵,也不可能娶得到我,其中一定有原因,所以才想聽你親口說……」
「那麼你是相信她們,還是相信我?」納爾圖板起臉孔質問。
她不想吵架的,只是更沒想到納爾圖反應會那麼強烈。
「我當然是相信你,只是想把事情問清楚……」毓齡不過是希望這麼一來不會再胡思亂想。
納爾圖卻不這麼認為,眼底又盛滿了不信任,嗓音也冷了幾度。「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根本不該問。」
「不是這樣……」她真希望自己有副好口才。
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腦子裡有一個想法,這次不會乖乖等著挨打,不會再任由眼前這個女人羞辱了。
「真的不是嗎?好,我是妾婢子沒錯,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你最好認清這個事實。」納爾圖面罩寒霜地說。
毓齡知道自己搞砸了,她根本不該問的。
「納爾圖……」毓齡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就算不瞭解「妾婢子」是什麼,至少看得出傷了這個男人。
在拂袖離去之前,納爾圖丟下一句話。「早點歇著,我去別的寢房睡。」
沒有再給毓齡解釋的機會,他已經轉身離去。
「納爾圖……」毓齡情急追出房外,想把人叫回來,不過高大的身影愈走愈遠,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蘇毓齡,你真是笨,怎麼會被那兩個女人說的話影響了?不是說好要相信納爾圖,相信他跟張漢強是不一樣的,你到底在想什麼?
原以為把問題搞清楚,就能證明納爾圖的清白,結果反倒傷害了他,毓齡真是追悔莫及。
毓齡慢吞吞的蹲下來,把欲哭無淚的臉蛋埋在膝上,想哭又哭不出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現在都被她親手給毀了。
該怎麼挽回呢?
要怎麼讓納爾圖願意聽她解釋?
就這樣,毓齡一夜都沒合眼,就是等在天亮後,要跟納爾圖好好談談。
好不容易天色漸明,府邸裡的僕人又開始忙碌。
她掛著黑眼圈,心不在焉地梳洗,等待婢女去打聽消息回來。
過沒一會兒,婢女回來了。
「格格!」
「怎麼樣?」毓齡滿戀期待。「納爾圖在哪裡?」
婢女來到主子跟前,回報到:「奴婢問過了,聽說郡王爺天還沒亮就出府去了。」
「他……出去了?」她發出一聲澀笑,整顆心也跟著往下沉了。「是因為不想見到我把?」
毓齡不禁有跌回椅上,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別人,如今只能耐心等納爾圖回來了。
己經三天了。
納爾圖足足躲了她三天。
「唉!」毓齡歎了口氣,神情沮喪。
被她牽在手裡的禧恩睜著大眼,一直仰頭看著毓齡,似乎已經察覺到大人有心事。
「額娘……」
毓齡被這稚嫩的叫聲給驚醒過來,連忙彎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對不起,禧恩,額娘在想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
似乎有點聽懂了,不過禧恩還是用擔心的眼神看著額娘。
「好,額娘不想了,來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她又重複一次。「來,跟額娘說一遍,故、事。」
「故、事。」禧恩跟著她牙牙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