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在景瑛貝勒身上,毓齡不能讓他用和琳寧格格指尖的事來當作把柄,不止威脅自己乜用來傷害納爾圖,如果她想要保護自己所愛的男人,就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原本還在猶豫該不該單獨去見景瑛貝勒,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應付,可是她現在不得不作出決定,因為她想徹底解決這件事。
她把棉花塞進全本龍預先留下小洞的肚子裡,直到塞得圓嘟嘟的,才把小洞縫上,只剩下手和腳就大功告成了。
直到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整座府邸又開始活躍起來,她終於把全本龍布偶完成了,她將它擺在禧恩身邊,等他醒來看到,應該會很高興。
到了第三天。
毓齡喂禧恩吃過午飯,便回到和納爾圖居住的寢房。
因為納爾圖一早就進宮,大概傍晚左右才會回來,毓齡打算趁這段時間前往赴約,希望這一趟出門能把梗在心頭的事情徹底解決。
「格格真的要去見貝勒爺?」兩名婢女聽了毓齡的決定,還以為主子終於想起什麼,不由得露出喜色。
「我只是想說跟他聊一聊,或許會想起更多的事。」她早就想好借口。
「奴婢這就去叫人備轎。」其中一名婢女馬上出去準備了。
另一名掉女利落地為主子梳發。「希望格格能決點把以前的事都想起來。」
「你們真的這麼希望我想起來嗎?」毓齡隨口詢問婢女,琳寧格格並不是個懂得體恤的主子,真不明白她們為什會這麼喜歡她。
婢女用力點頭。「這是當然了。」
雖然以前的主子發起脾氣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就遭殃了,不過還是有不少好處的,至少端郡主府的奴僕都不敢得罪她們,雖然都是下人,也因為有主子撐腰,還能使喚其他人。
聽婢女這麼回答,毓齡喔了一聲,想起以前打工,要是碰到那種待員工不好,或是會亂扣薪水的老闆,有時迫於現實,還要忍耐,因為工作不好找,或許她們也是這樣的心態吧。
「我盡力就是了。」毓齡不希望讓她們抱太大的期望,因為除非又交換回來,否則她是不可能變成那個「顧人怨」的琳寧格格。
「呃、嗯,是,格格。」說起話來這麼客氣的主子,讓婢女真的覺得毛骨悚然,才會希望她快點恢復正常。
毓齡梳好兩把頭,又換了件繡滿花樣的長袍,踩著花盆底鞋,一切終於準備就緒了。
「格格,轎子已經在外頭等了。」方才出去的婢女回來了。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你們應該記得路怎麼走吧?」
「奴婢當然記得……」
「格格以前可是經常上貝勒府……」
兩名婢女的話讓毓齡的心驀地又往下一沉,雖然她是她,不是琳寧格格,但若證實了琳寧格格和景瑛貝勒真的有什麼,她真的很為納爾圖心疼……
於是,毓齡就在這樣沉重的心情之下,前往目的地。
貝勒府
「你可終於來了。」景瑛親自出來迎接。
「我是來探望表姨母的,可不是為了你。」毓齡抬頭挺胸,不想在這男人面前示弱,所以故意把姿態擺得很高。
他勾起讓女人迷戀的俊美笑意,手上的折扇一比——
「請進。」
既然入了虎穴,毓齡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走了,不過當她發現不是被領進用來接待賓客的廳堂,而是一處位於湖畔的水榭,她馬上露出戒備的表情。
「不是應該先去看表姨母?」毓齡斜睨著他問。
景瑛自然看得出她臉上的防備之色,這可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我額娘剛喝過藥,現在睡得很熟,要探望也得等她醒了再說。」
「真的是這樣嗎?」她很懷疑這話的可信度。
走進水榭。景瑛示意她落座。「以前你可是很相信我說的話。」
那是因為琳寧格格喜歡你,不過對我可沒用!毓齡在心裡這麼想。「我也說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在奴才奉上茶水時,他目光專注地打量坐在對面的女人,過去之所以想娶這個表妹花了很多心思討好她,全是因為她是怡親王的寶貝女兒,而怡親王又是皇帝的親兄弟,也是皇上少數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才想親上加親,從來就不是因為喜歡,權利才是他想積極爭取的。
景瑛朝她身後的兩名婢女說:「你們先出去。」
「她們可是我的婢女,還輪不到你來命令。」毓齡高傲地回道。
聽到她的口氣,景瑛的神情有些狐疑,好像看到以前的琳寧表妹就坐在自己面前。」咱們要談的事她們不方便聽到,還是你不介意?」
毓齡面無表情地瞪著他,接著才對兩名婢女吩咐道:「你們先到外頭去。」
等到水榭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毓齡連茶水都不敢喝上半口,生活在現代的她,這種戒心她還有。
她不讓表情露出一絲懼意,「我已經來了,把你的目的說出來吧!」如果是琳寧格格本人,應該就是用這種口氣說話。
「你還想繼續裝作什麼都不記得?」這還是頭一回看不透這個女人。
「雖然還是有些事想不太起來,可不表示我喜歡被騙。」蘇毓齡,你要冷靜地演完這齣戲,不可以發抖,不可以發抖,態度要強硬。
景瑛冷笑一聲。「你不是說想不起來,那又如何知道我騙了你?」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她把同樣的話奉還。
他搖著折扇。「咱們就別再打啞謎了,難道你真的忘了咱們之間的事?」
「咱們之前會有什麼事?」毓齡強迫自己以後要慢慢習慣用「咱們」,不要用「我們」,也要盡量不用現代用語。
「真要我說出來?」景瑛瞇眼上下打量她。
毓齡也學著他拐彎抹角地說:「你想說,我攔得了嗎?景瑛表哥。」說得太好了!就是這樣,保持下去。
「你和我曾經……非常親密。」他故意吊胃口。
她嬌哼一聲。「有多親密?」
「看來你真的不記得了。」景瑛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
「我當然記得……」毓齡突然有一種直覺,這個男人根本只是在威脅她,不然也不會這樣拐彎抹角。「我和你根本沒有做出對不起納爾圖的事,只是故意要讓他產生誤會,以為自己被戴了綠帽。」
「你不是說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景瑛一臉難以置信。
「不太記得並不代表就想不起來,至少我記得自己是個女人,一個女人若跟一個男人相當親密,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感覺……」這位貝勒爺很可能是在唬她,於是她故意道:「我對你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聞言,景瑛的臉色變得陰沉。
見到對方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過端郡主卻不知道,若是我跟她說了……」景瑛沒想到這個表妹的腦袋突然變得這麼靈活了。
景瑛只要想到和表妹「培養」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在她十六歲那一年,以為時機已經成熟,該把兩家的婚事辦一辦時,卻因為皇帝一道指婚的聖旨下來,他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他可是開國五大功臣之一弘毅公的後代子孫,居然會讓一個妾婢子給破壞,他真的無法忍受這樣的失敗和結果。
「你覺得納爾圖現在會相信我說的話,還是相信你?」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毓齡不曉得自己竟也可以這麼有心機。
只不過景瑛貝勒為什麼要答應幫琳寧格格?是因為娶不到她,所以也想要報復納爾圖?如果是這樣,這個男人的心胸比螞蟻還要小。
聞言,景瑛臉色更難看了。
「其實在來這兒之前,我已經跟納爾圖把話都說開了,他說不換我做過多少錯事,都不會去計較,願意和我重新開始。」毓齡要讓這個男人知道以後別想再用這件事來威脅她。
「以前是我不對,老是和納爾圖過不去,直到那次墜馬受傷之後才領悟到他對我有多好。」
他冷笑一聲。「他還真是心胸寬大。」
「納爾圖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以前是我太不懂得珍惜了。」毓齡知道自己佔上風了。
「再說我和納爾圖的婚事是皇上決定的,若是從景瑛表哥的嘴裡散播出一些不好聽的話,皇上真的相信了,到時不只我有事,連你……也逃不了,相信景瑛表哥比我還清楚這一點。」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不到那一摔,讓表妹變得如此善於言辭。」
「多謝誇獎。」她假笑一下。「我也該回去了,改天再來探望表姨母。」
「我送你。」景瑛合起折扇。
在外頭等候的兩名婢女見到主子跨出門坎,立刻走上來。
一行人離開了水榭,經過一座千姿百態的小橋,又轉進彎曲的迴廊,景瑛還是按兵不動地審視著定在身邊的表妹,這是他頭一次如此認真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和這個表妹認識了那麼多年,直到此刻,景瑛才對她產生興趣,過去那個嬌蠻無禮、幼稚無知的和碩格格,為什麼會在一場意外之後,變得成熟理智、聰明慧點,真的令人匪夷所思,不過這樣的女人也才具有挑戰性。
而毓齡滿腦子只想著快點離開這座貝勒府,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還能夠撐多久。
直到踏出貝勒府大門,坐進了轎子內,當簾子垂下來的那一刻,她全身開始劇烈顫抖。
這一瞬間,她才知道剛剛有多緊張。
毓齡把同樣發抖的雙手按在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想這次會面之後景瑛貝勒應該知道威脅也沒用,不會再來勾勾纏了。
可是她和納爾圖之間該怎麼辦?
面對他的不信任,她該怎麼做才能擺脫琳寧格格這個陰影,不讓這些不屬於她的過去橫亙在她和納爾圖之間?
毓齡漸漸平靜下來,也開始認真想這個問題。
端郡主府
納爾圖踏進大門,申時還沒過。
他將頭上的涼帽取下,交給身邊的奴才,便往居住的院落走。
「……阿瑪、阿瑪。」稚嫩的叫喚立刻讓納爾圖停下腳步。
見到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來,納爾圖彎下身,一把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今天有乖乖午睡嗎?」
禧恩被舉得高高的,開心地格格笑著。
「這是什麼?」納爾圖看著兒子抱在懷中的玩意兒。
「全本龍……」兩隻小小的手將布偶舉高。
「原來這就是全本龍……」他之前聽過毓齡講的故事,知道這布偶一定是她親手縫製的。「記得要跟額娘道謝。」
「不要老是要你額娘哄才肯午睡,禧恩已經長達了。」身為人父,納爾圖對於唯一的兒子自然寄予厚望,一方面希望他受到疼愛,但另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變得太過依賴,即使他年紀還這麼小,也希望慢慢訓練兒子,將來能夠長成一個承受得起挫折的男子漢大丈夫。
聽到阿瑪又提起「額娘」二字,禧恩喊得更大聲了。「額娘……額娘……」他要額娘。
「額娘不在你房裡嗎?」納爾圖有些不解。
一旁的趙嬤嬤自然明白小主子想要表達的意思,「福晉下午出門去了,所以小少爺一直吵著要找她。」
「她出門去了?」想到毓齡從來沒踏出府邸大門一步,納爾圖臉色有些驚愕,不禁又問:「有說上哪兒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