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腳走著。景瑛自然也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從偏枯到大門口有一段距離,不過想到府裡有那麼多奴僕和侍衛,她只要大叫一聲,隨時會有人衝過來,就不信這個男人敢對她怎麼樣。
景瑛忽然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問道:「是不是因為你跟端郡王做了什麼協議,才會假裝忘記以前的事?
「你說什麼?」毓齡沒聽清楚。
他用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口氣說:「就像當初他提出只要你生下孩子,就不再干涉或過問你的事,這次該不會也是同樣的狀況?那麼也要派人知會我一聲,讓我先合計合計。」
「我是真的想不起未……看來這個男人根本不相信她失去記憶的謊言。
「琳寧。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你怎麼會以為騙得了我呢?」景瑛直呼她的閣名,俊美的臉孔因為笑意而變得邪魅。
毓齡臉色微白。「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方纔在廳裡我忘了說,若是你要來探望我額娘,最好一個人來,不要讓端郡王跟著。」他言笑晏晏地說道。
「為什麼?」她覺得這個男人心機好重。
「這樣才不會打擾到咱們,或者……你想讓他知道咱們之間的事?」景瑛臉上仍然掛著笑,讓人以為他們只在閒話家常。
「我和你會有什麼事?,毓齡蹙起眉心問道。
「有沒有,你心裡很清楚。」景瑛斜睨著她笑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很討厭這個男人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
他望進毓齡的眸底,還是找不到過去她對自己的癡迷,只有冷談和厭惡,就像之前表妹著待端郡主的眼光一樣。
難道她是真的摔傷了頭。才會變成這樣?
「你?……」景瑛把俊瞼俯向她。想要試探她的反應。
毓齡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住後仰,腳上的花岔底鞋沒有踩穩,右腳就這麼拐了一下,嬌軀跟著傾斜了
「哇!」她發出低呼。
「小心!」他眼捷手快地攬住毓齡的腰肢,看在外人眼中,這個面面實在過於親暱。
「謝謝。」她滿臉窘迫。真是糗斃了!
「你跟我之間不需要客氣。」他對眼前這位表妹愈來愈好奇了。
毓齡避嫌地推開他。「不管以前和你怎麼樣,我現在己經嫁給納爾圖,就絕對不會背叛他。」這個男人該不會覺得跟有夫之婦來往比較刺激,所以才會纏著自己不放吧。那還真是個變態。
景瑛像是聽到了-個大笑話。「琳寧,你可不是跟我這麼說的。」
「無論我說過什麼話,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己經完全不一樣了。」她氣呼呼地說。
看著面前的女人。景瑛覺得她宛如變了個人,更讓他想要仔細探究。「三天後的下午,你一個人來,咱們再好好談一談。」
「要是我不去呢?」她有些被激怒了。
景瑛扯起一邊的嘴角笑了。「要是把你和我之間的事告訴納爾圖,就算你現在決定當他的好福晉,聽到那些事,你想他會不會棄你如敝屣?」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琳寧格格真的跟這個男人做了對不起納爾圖的事?
不能慌!要冷靜!
「你在威脅我?」毓齡怒瞪著他。
「你說呢?」景瑛邪笑地著著她。
她氣到聲音有些發抖,「其實納爾圖早就在懷疑了,不過他還是願意接受我,不計較以前的事……」
毓齡打從心底這麼相信。在納爾圖心目中,琳寧格格是琳寧格格,她是她,不會混淆不清。
「不過也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如果我親口告訴他,你真的做出對不起他的事,甚至把這件事傳揚出去,那可就不同了,到時他會如何受人恥笑,別人又會怎麼說他連自個兒的福晉都管不住……來不來全在你一念之間了,琳寧表妹。」說完,他便帶著勝利的微笑離去了。
看著景瑛貝勒步出大門的背影。毓齡真想罵他卑鄙無恥,可是罵了又能怎麼樣,被抓住把柄的是她…不,是就是琳寧格格。
而她……就是琳寧格格。
逸出一抹苦笑。毓齡失魂落魄地回到寢房。
不是己經決定要用琳寧格格的身份留在這裡了嗎?不是己經有心理準備面對各種難關了嗎?為什麼還會這麼生氣?
當她拿起琺琅鑲手鏡,看著鏡中那張艷麗動人的五官,視線開始模糊了,想起除了「清醒」那天,發現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別人的之後,她就很少再去正視這張五官,而當她愈瞭解琳寧格格,就愈不想去看。
「你真的做了那種事嗎?你真的是那麼壞的女人嗎?,毓齡大聲質問著鏡中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納爾圖?
不管琳寧格格過去做過什麼,都與她無關,可是想到景瑛貝勒威脅的話,如果不去管它,他會不會用這個理由糾纏不清?還有,萬一他真的到處亂說,納爾圖也會被人指指點點,要他的臉以後往哪裡擺?
她該怎麼做才對?
翌日—
因為快天亮才回府,納爾圖一直睡到未時才轉醒。簡單地用過午膳。卻不見毓齡回房,只好詢問身邊的奴才。
「福晉呢?」他問。
奴才呈上剛沏好的茶,「福晉應該是去了小少爺那兒。」
納爾圖頷了下首,想到毓齡對禧恩的視如己出。可以說比親生的還要疼愛。即便沒有血緣。有誰能否認他們不是母子。
都喝了半壺茶,還是等不到毓齡,多半又是禧恩不肯午睡才會走不開,納爾圖便決定親自去找她,想見到她,想和她說說話,否則似乎少了些什麼,讓他坐立不安的。
所以只要回府裡,他總希望毓齡能陪在身邊,就算只是在園子裡散心,所有的煩惱,以及朝廷裡的事都能暫時拋到腦後。
當納爾圖步出居住的院落,穿過華麗的庭院樓宇,邊走邊欣賞著由造園匠師所設計出來的,一條又一條,一步一景,景隨步移的水廊、迴廊和花廊,沒想到竟聽到迴廊的轉彎處,傳來幾個奴才的竊竊私語。
「……一定是看錯了……」
「可是昨天有人看到福晉和景瑛貝勒在府裡頭樓接抱抱的…「
「還以為福晉跟以前不一樣……』
「不是有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咱們主子真可憐,又被那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這樣的閒言閒語,讓納爾圖勾起許多不好的回憶。整個人先是僵住。接著便跨了出去。
「你們在說什麼?"納爾圖一臉慍怒。
幾個奴才沒想到會被主子聽到,不禁大驚失色地跪下。
「奴才知錯!」
「是奴才多嘴!」
他沉下臉孔,怒聲質問:「這些話是誰傳出來的?說!」
「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其中一人回道。
另一個奴才把頭垂得低低的,「奴才是聽……幾個婢女說的……」
納爾圖黝黑的厲眸瞪視著跪在身前的幾個奴才半晌,接著回頭吩咐跟在身後的貼身奴才,要他去跟府裡的婢女打聽,究竟是誰造的謠。
「景瑛貝勒昨日到府裡來過?」他接著又問。
「是、是。」奴才顫聲地回道。
光憑這些還是不夠,於是納爾圖又把長史找來,從他口中證實景瑛貝勒昨日確實來過,還說離開時,是福晉親自送他到門口。
明知道應該相信毓齡,她跟禧恩的額娘是不一樣的,可是若沒有這回事,為什麼奴僕會這麼傳?
胸口的爐火愈燒愈旺,讓納爾圖幾乎失去了理智。
而在府邸的另一頭。
「全本龍……」禧恩就是非要再聽一次故事才肯午睡。
毓齡抱著他小小軟軟的身子,看著眼前這張可愛的小臉,實在不忍心拒絕。
「好,那額娘再說一次,說完你就睡覺好不好?」
「好。」他大聲地回道。
她親了下禧恩紅撲撲的臉頰。「在很久很久以前……」
才要開始說故事,就聽到門扉被人用力推開,屋裡的人全都看了過去,只見納爾圖表情盛怒,跨進房門就瞪著毓齡。
正在整理小主子衣服的趙嬤嬤連忙起身行禮。
「阿瑪!」禧恩甜甜地叫喚。
看到兒子朝他伸出小手要抱抱,納爾圖只得硬生生的把話吞下去,表情也柔和了些,免得嚇到他。
「阿瑪有事要跟你額娘談,讓趙嬤嬤在這兒陪你。」說著,他便朝趙嬤嬤使了個眼色,趙嬤嬤意會過來,將小主子抱了過去。
毓齡也看得出他神色不對,沒有多問,便跟著納爾圖步出房門了。
「發生什麼事了?」她詢問走在自己前頭的男人。
聞言,納爾圖沒有回答,一徑的往院落裡的園子走去,只見滿園白色鑲著淺黃的桅子花,正綻放最美麗的姿態,不過沒人有心情欣賞它們。
最後來到一座小巧玲瓏的荷花池,前頭的高大身影終於在池畔的樹蔭下停住,毓齡也跟著站定,等著他自己開口。
「……聽說景瑛貝勒昨天來過,為什麼沒有告訴我?」納爾圖旋過身軀,用質疑的口氣問道。
面對納爾圖的咄咄逼人,毓齡怔了一下。「因為你天亮回來,看起來好像很累,才想等你睡飽再說。」
「為什麼要讓他進府裡?」納爾圖嗓音帶著強烈的質問。
「因為他說非見到我不可,如果不讓他進來,不就表示心虛了,所以我才會答應。」她耐著性子解釋。
他沉吟一下。「你們談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他不過是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還說希望我有空的話去探望他的額娘,只有這樣而己。」毓齡也是有問必答,不希望他們之間再有謊言。
「就只有這樣?」納爾圖的口氣明顯存疑。
毓齡回想一下對話,然後點頭。「嗯,就只有這樣。」
「為什麼要親自送他到門口?」他緊接著又問。
「那是因為……」毓齡試著解釋當時的狀況。
他衝口而出心中最在意的那一段。「府裡的下人都在傳著,你和景瑛貝勒在府裡摟摟抱抱,是不是有這回事?」
聽到納爾圖居然會這麼問,毓齡先是錯愕,接著臉色一片慘白,兩眼直直地瞪著他,就是不回答。
納爾圖握住她的肩頭,怒聲命令道:「說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毓齡心如刀割地問。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這樣問我……」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掄緊的拳頭還微微發抖著。「你在懷疑什麼?懷疑我和那個貝勒爺趁你不在家,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所以才要聽你的解釋,只要你回答沒有,是有人造謠生事,全是胡謅的—」納爾圖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這樣你就會相信嗎?你已經懷疑了,甚至已經認定發生過那種事,那麼為什麼還要特地來聽我解釋?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我也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毓齡眼中閃著淚光,是氣憤,也是委屈。
原來他們之間的「信任」是這麼脆弱不堪,原來光只有愛還是不夠的。
毓齡還以為他可以把自己和琳寧格格分得很清楚,看來全是她的自以為是,納爾圖並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