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東道主,該陪禮的人是我。鍾伯伯和伯母既然來了就快請入座吧,待會兒我正式向你們二老賠禮。」康寧也忍不住起身致歉。
我卻只是呆呆地坐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我已經預感到了鍾有慶的父母突然到場的目的。我感到不安極了,心跳得厲害。我不禁看了看鍾有慶和康欣,我看見鍾有慶的額角都滲出汗來了,而康欣的臉也已經紅得像喝醉了酒似的,我猜他們一定比我更加不安。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快便驗證了我的預感,鍾有慶的父母沒有理會熱情招呼他們的羅湘怡,也沒有理會向她們誠懇致歉的康寧,而是逕自走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康欣跟前。
「姑娘,你一定就是康欣吧?」我聽見鍾有慶的爸爸問道。
「是,我是。」康欣從輪椅微微側過身,望著鍾有慶的爸爸回答,我看見她的臉更紅了,而且整個人似乎在發抖。
在所有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而康欣剛剛回答的「是,我是!」幾個字還在空氣裡飄著的時候,兩位老人家就已經在康欣的輪椅旁邊跪下了。
「伯父伯母,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別這樣。」康欣顯然被嚇壞了,她迅速把輪椅往後退了退,然後屈身去扶跪在地上的兩位老人,我看見她的身體在明顯地顫抖。
「康欣啊,你就讓我們跪著吧,我們有話要跟你說,話沒說完我們是不會起來的。」我聽見鍾有慶的母親這樣說道。
「有什麼話起來坐下慢慢說好嗎?你們這樣我這個做小輩的怎麼受得起。」康欣一邊繼續試圖將二老從地上扶起來一邊用近乎是祈求的語調說道。這時鍾有慶忽然一個箭步串到了父母身邊,並俯身去拉他的爸爸媽媽,試圖把他們從地上拉起來,然而根本拉不起來。雖說他正年輕,又是個男人,如果用盡全力不會拉不動兩個老人家的,但無奈的是他有顧慮,誰都看得出來他不敢拉得太用力,畢竟他爸爸媽媽的年紀大了,老人家的筋骨和身體是禁不起太用力的拉扯的。
「爸,媽,你們別這樣,有什麼話咱們回家說好嗎?」鍾有慶放棄了把父母從地上拉起來的努力,而是改為了說服,然而說服也無效,兩個老人仍舊堅持跪在康欣跟前。就見鍾有慶的母親忽然拉住康欣的手說道:「康欣啊,我們知道你是個又善良又懂事又漂亮的好姑娘,我們也謝謝你能喜歡我們家有慶。說句不怕見笑的話,我們家有慶一直都沒什麼女人緣兒的,我們就沒見他就跟誰家的姑娘正式交往過。按理說終於有姑娘喜歡他了我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是康欣啊,真的對不住了,我們不能接受你做我們家的兒媳婦。不是因為你人不好,而是因為我們兩個老傢伙實在過不了心理這一關。我們承認是我們自私了,不過,無論如何希望你能體諒我們做父母的心情。我們不指望有慶能給我們找個多出色多漂亮的兒媳婦,只要她健康本分不給有慶增加負擔能跟有慶好好過日子我們就心滿意足了。我們兩個老傢伙如今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還能活多少日子?我們都是為了兒子好才不得已來求你的。聽說你是個很善良的姑娘,我們求求你發發善心,放過我們家有慶吧,我們在這兒給你磕頭了!」鍾有慶的母親說到這裡不禁老淚縱橫,而且竟然真給康欣磕起頭來。
兩位已界花甲的老人跪在康欣面前給她磕頭,求她放過她深愛的戀人,我想這對善良的康欣而言也許是天底下最嚴酷的酷刑了。我眼看著康欣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我聽見她用顫抖的哽咽的聲音說道:
「我答應你們以後絕對不再跟有慶哥來往了,我說到就一定能夠做到。」
「你說的是真的?你答應跟有慶分手了?」鍾有慶的母親一邊抹眼淚一邊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
「是,我答應了。」
「那如果有慶不肯跟你分手呢?他非要賴著你不可呢?」鍾有慶的母親仍然不放心地追問。
「那我也會跟他分手,我會斷絕跟他的一切聯繫,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見到我了。」康欣說話的聲音雖然是哽咽的,顫抖的,但語氣卻十分的堅定。
「爸!媽!你們這是幹什麼呀?想逼死我嗎?」聽了康欣的話鍾有慶不禁用充滿絕望的語調衝自己的父母怒吼道。
「康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直在旁邊看得眼睛都要冒血了的康寧忽然厲聲質問康欣道,就見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露,我知道他正在極力壓抑著心中激烈的情緒,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所以他沒辦法做出他的判斷並作出更明確的反應。
「哥哥,你別急,總之是我不好,等回頭我再慢慢跟你解釋好嗎?」康欣不禁又乖巧又可憐地對哥哥說道,我想她現在的樣子肯定讓康寧心疼極了,連我都心疼極了,康寧怎麼會不心疼?不過,康欣的話顯然暫時起到了安撫作用,因為聽了她的話後康寧便沒再說話。
「康欣,你的確是個善良的好姑娘。謝謝你這麼通情達理!我這個老頭子也給你磕頭了!」鍾有慶的父親不禁也流著淚對康欣說道,說完了竟然也給康欣磕起頭來。我看見鍾有慶無奈而又無助地站在他父母的身邊,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汗水順著額角流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而且渾身都在顫慄,看上去似乎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他沒有再去試圖拉起的父母,我想他大概是連彎腰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