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欣,我真的盼望你和有慶能有一個好的結果,有了好結果你們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可嘉姐,我對幸福的理解跟你有點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覺得幸福就是全身心地去愛一個人同時也被那個人全身心地愛,如果一生能這樣愛過一次,就是幸福的。只要愛的過程是幸福的,結果如何都不重要。」
「難道你不想要那種天長地久的愛情?難道你不想跟自己的愛人相守一生?」
「我想,我當然想。如果想就可以有好結果,那麼我想我的腿一直都是好好的,我想我的父母到現在還安然無恙地活著……可是很多事情並非是按照我們的意願去發展的。無論我們多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萬事如意,還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順心的事。無論我們多麼小心翼翼地活著,還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和事故。可嘉姐,跟你說心理話,自從我的腿不能走路之後,自從我的父母去世之後,我就覺得沒有什麼結果是不能接受的了。其實,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個充滿殘缺的世界上,雖然我們有權利嚮往和追求完美的事物,追求的完美的結局,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隨時做好心理準備接受殘缺的現實。一旦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你就能夠勇往直前了,你就會覺得命運沒什麼可怕的!而且,你會從此更看重一件事的過程,而不是它的結果。」
「康欣,你說得真好!要是我也能像你那麼達觀就好了!」 我不禁歎息著說道。
「可嘉姐,我這不是什麼達觀,我是因為去過黑暗的地方,所以才更看得清得光明的樣子;因為絕望過,所以才更懂得希望的意義;因為失去過,所以對自己擁有的一切才會倍加珍惜,而我對幸福的理解也全部來自於我對痛苦的體驗。我從不敢抱怨生活,因為我很清楚,如果上帝願意,他雖時可以奪走屬於我的一切,然而他沒有,至少到現在為止他沒有。正如很多人說的那樣,上帝給我關上了一道門,卻為我打開了一扇窗,我真的很滿足。有時候我會是想,如果上帝給我關上了一道門卻沒有為我打開一扇窗,那我又該如何呢?我就不活了嗎?還不是一樣得活著?所以不管上帝怎樣待我,我都得好好活著,我就是這麼想的。」
聽了康欣的這番話,我簡直無地自容了。此刻,我只覺得身體上有殘疾的人不是康欣,而根本就是我。剛剛在浴室裡洗澡的時候,我還在為康寧跟羅湘怡親熱的事情糾結不已,眼淚混在淋浴的水裡一起順著臉頰往下流,我不想哭,可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
看見那一幕時的心痛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一種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痛。我以為自己已經從心裡上接受了康寧和羅湘怡相愛的事實,可是當我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那種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感覺告訴我,我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既然無法接受,我為什麼不能大膽地去跟羅湘怡爭一爭呢?因為我不敢,我害怕失敗!相較於得不到康寧的痛苦,失敗帶給我的屈辱感要更加讓我難以承受。我可以追求愛情,但決不能祈求愛情。我不敢去爭取康寧的愛情,是因為他常常會置我於不祈求便無法親近他的境地,我受不了奴顏婢膝,無論是為愛情還是為了別的什麼我都受不了。在我的人生中,我從來沒有為任何事巴結過任何人,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我表面上溫和嫻靜,其實骨子裡倔強得很,只不過我表達倔強的方法往往也是溫和嫻靜的,所以別人往往看不到我倔強的骨骼。
因為倔強,因為不肯祈求愛情,所以便任憑康寧跟羅湘怡重修舊好,但是偏偏他又是讓我如此的欲罷不能。也許從那個午夜在那間酒吧裡我一頭撞進他懷裡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活在他給我的折磨裡,注定要在矛盾與掙扎中萬劫不復了,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的吧,他是上帝派來對我行刑的人麼?如果是,我究竟犯了什麼罪要受到如此惡毒的懲罰?
淚水和淋浴水在我臉上恣意橫流,因為我無法停止想像就住在隔壁的康寧和羅湘怡在一起親熱纏綿的情形,雖然隔著厚厚的牆壁,雖然淋浴的水嘩嘩作響,但是我卻彷彿聽見了他們的呢喃聲和切切私語聲,我覺得我身體裡的每一個毛孔都紮了一根刺,而最硬一根則紮在我的心尖兒上,那種鑽心的疼痛讓我恨不能用刀把自己給殺了,因為那樣就可以不用忍受這樣的折磨了。
是的,剛剛在浴室裡洗澡的時候,我千真萬確覺得痛不欲生來著。然而這會兒聽了康欣的一番話,我忽然意識到相較於康欣,我活得是多麼軟弱,多麼膽怯,多麼狹隘啊。
「康欣,謝謝你,聽了你這些話我的心情開闊多了!我想你是對的,人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得好好活著,高高興興地活著。」我不禁由衷地對康欣說道。
「可嘉姐,這麼想就對了。」康欣笑著回答。
雖然滑了一天的雪已經很累了,但是我和康欣卻都睡不著,我們就這樣說著知心體己的話一直說到天都快亮了才小睡了一會兒。我感覺才剛閉上眼睛,床頭的電話就響了,電話是鍾有慶打來叫我們起床的。
如果我一個人起床洗漱會很快,可是我還要照顧康欣,所以用的時間也就稍微長了點兒。我和康欣剛洗漱完,就聽見門鈴響,我跑到門口打開房門一看,就見鍾有慶和康寧倆個人並肩站在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