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講台,所有的人都看著我,底下鴉雀無聲。我看見我的組員們個個神情肅穆,我知道他們跟我一樣緊張,不,事實上,我比他們更緊張。
我掃了一眼黃皮條,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我決定盡量少去看他的臉。但是我又不能完全不看,畢竟他是裁決者,我至少得判斷一下這個傢伙目前的情緒如何。只不過我掃黃皮條的那一眼並未能幫助我獲得任何有關他情緒上的信息,但那一眼卻給我的開場帶來一絲靈感。我忽然想起黃皮條來本部就職後召開的第一次會議上那個沒有開場白的開場,我不禁意識到,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策劃案,盡可能地少說廢話一定不至招來他過分的反感,顯而易見,他是一個崇尚簡約快捷高效的工作作風的領導者,我想即便我的創意不能取悅他,至少我介紹創意的方式可以取悅他。
「都市桃源的建設者,是一群追求細節的偏執狂。衛生間的瓷磚全部是整磚並與衛生潔具對中,門把手與開關在1。05米水平線上均衡對稱。泥瓦匠薛師傅說,在都市桃源貼瓷磚最簡單,因為沒有一片磚需要切割。水暖工老周說,在都市桃源安裝潔具最麻煩,因為馬桶一定得跟牆上的瓷磚中線對齊。電工小陳說,以前裝了這麼多個開關,從來沒出過錯,但是這次卻返工了,因為都市桃源一定要求開關與門把手在一條水平線上。」這是我們策劃案的開頭文案,我開門見山地說了出來,沒有開場白,沒有任何鋪墊,沒有一句解釋,我就那樣說了出來,會議室裡更加安靜了。
說完了開頭的文案,我緊接著播放了了我們製作的故事版,中間也沒有解釋性的說明性的語言,過渡完全是靠空氣來完成的,而不是用語言和文字,甜美而又溫馨的畫面旋即出現在我身後的大屏幕上,我看見會議室裡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屏幕看。我也轉過身去,站在屏幕的一角,觀看屏幕上的畫面,我看見康馨燦爛甜蜜的笑容在此刻的大屏幕上散發出更加迷人的風彩,我看見鍾有慶面對康欣表現出的深沉成熟的兄長的氣質,我看見從未做過母親的我的眼中散發出那般濃郁的母性的慈愛的光輝,我從未發現自己竟也有這種美麗的樣子。
畫面很快播放完了,我的情緒還沉浸在其中,但我意識到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沒有說。我沒有轉過身去,在我們的策劃案演示就要結束的時候,即將面對宣判的時刻,我覺得我的心已經空了,沒有力量再去面對身後的黃皮條和策劃部的同仁了,我就那樣背對著大家,用很輕的語調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振幫地產一直在努力,致力打造一流的人性化社區。」說完了,我依然沒有轉過身去,依然背對著大家,我感覺我好像又要暈倒了,我支撐著,等待最後的結果。我聽見背後響起雷動的掌聲,然後我聽見黃皮條說:「可以去找開發商談了,想辦法讓他們接受這個案子,他們會嘗到甜頭的,散會!」 我還是沒有轉過身,依然背對著大家,我聽見人們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聲音,聽見他們一邊對案子大發感慨一邊離開會議室的聲音,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面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