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三月初無數個平常傍晚中的一個,我們正在吃晚飯。突然有人敲門,敲得很急。我們都出去了,打開門發現兩個血人。
「大夫!快救救他!他們都不救他……我知道你們醫術高明……快救救他!」我這才發現是一個女人背著一個受傷的男人,男人身上流下的血染紅了女人的衣服。如果不是龍族的大夫,這個人確實沒救了。
「姑娘,準備後事吧!」
「怎麼會?明明不是心臟,不是致命……不是……」
「確實不是,正常人的心臟還要在左邊一點。不過這位公子曾因為什麼原因,有人將他的心臟移了幾分,那一劍恰好刺穿了他的心臟,我也無能為力。」我這才看到男人胸膛上的那個傷口,鮮血不斷流出,怵目驚心。
「你為什麼不躲?你明明……可以的。」男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眼中的光彩漸漸離去,只餘下無數的歉意。女人哭的聲淚俱下,哭得悲痛欲絕。
「龍湮你也救不了他?」我急急的問出口。
龍湮搖了搖頭。
「那我……」
「你也不行!」
我知道龍湮說的是真的,突然間心往下一沉,好像天突然塌了。腦海裡不斷回放的是楊元庚墓前刺入邢越胸口的一劍,以及他蹣跚離去的背影。
「新語,別想了!」龍湮伸手拭去我滿臉的淚水,我發現自己還站在門口已經淚流滿面。
我搖頭走回自己的房間,沒再看那兩個人,沒看龍涯他們,也沒看見龍湮眼裡的痛楚。
關於有些人的記憶,就像混合好的炸藥,包上堅固的外殼埋在地底最深處,留一根長長的導火線露在外面,沒有點燃就不會有事,就如同你已經遺忘了;但如果突然被引燃,就一點一點的冒出濃煙,就會爆炸。關於邢越的記憶洶湧而出:第一次見面還以為他是女扮男裝,結果還被打了一巴掌;第二次見面他救了我一命;才第三次見面他就迷惑我;後來乾脆跟著我,更過分的是還隱瞞身份,騙我;他真的是一個過分的傢伙,騙我,瞞我。用各種辦法讓我答應留在他的身邊;他騙我照顧他,奪走我的吻還那麼聰明。銀弓教教主,這樣一個人為什麼願意跑來和我道歉,為什麼願意不還手受那一劍。
埋在心底的思念可能一輩子不被提起,當被碰觸就一發不可收拾。對邢越,開始我只是偶爾想起,只有在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或者閒的無聊的時候才會想起他。總是忘記他的不好,想到他的時候覺得世界特別好,於是更願意向他。後來就無時無刻不想起他,睡不著想他,睡醒了想他,吃飯時想他,想他……
「新語!」
「啊?」
「你又走神了!這是你今天第幾次發呆了?」龍湮看上去很生氣。
「龍湮,我……」
「新語,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想邢越!」
「我……」
「不要否認,你的表情就是這麼說的。」
「對不起……龍湮!」我起身也追不上龍湮,他氣呼呼的走了,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這麼多的火。
對不起,龍湮。
我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這樣思念一個人,被時間和距離拉開的兩個人,思念的時候,只記起一切美好的東西。我現在只想知道邢越的消息,一點點也好,我只想知道他的消息。
「楊姑娘,你想要誰的消息都可以,只有邢越的不可以!」
「龍涯!王說過……」
「是,但是難道你沒看出來王他一點都不想這麼做嗎?」
我終於挨不住心裡的思念來問龍涯他們有關邢越的消息,可我一來就被龍涯拒絕了。
「龍湮?他說過什麼?」我問完,龍涯就轉過頭不理我,龍湖斟酌了一下說:「王前幾天曾交代我們搜集有關銀弓教和邢越的消息,說楊姑娘要是來問就告訴你。龍涯他不願這麼做,已經發神經好幾天了,楊姑娘不用理他。」
「龍湮他……我」原來龍湮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猜到我會來問龍涯他們。
「知道王對你有多好了吧?那你還只想著別人,只想離開,你知不知道這樣王有多難過?」
「龍涯!」
「龍湖,讓我說完!不說出來又天天看著王那樣難過,我心裡也不好受!王雖然什麼都沒說,也沒表現出來,可是跟了他那麼久,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這幾天王一點都不開心嗎?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但一定和你有關!」龍涯瞪著我,眼裡的恨意那麼明顯。
「我……」面對龍涯的指責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姑娘,王應該在廚房給你煲湯,你去看看他。」龍湖給我解了圍,我狼狽的退出來。
到廚房,我看到龍湮守著一個爐子,爐子裡的火早就熄滅了。
「龍湮!」
「新語!你怎麼來了?湯要重新熱了……」
「龍湮,不用了,我也吃不下。」我攔住要起身的龍湮。
「吃不下也要吃,我是大夫,你要聽我的!」
「龍湮,不要對我這麼好!」對我不好我,才不會心裡不安,對我不好,我走了才不會愧疚,我也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邢越的消息,你都知道了?」龍湮這樣問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還沒有……」
「龍涯!」我還沒說完龍湮就叫來了龍涯。「告訴她!」
「龍湮,我不是為這個來找你的!」看到龍涯怨毒的眼神我趕緊申明。
「我知道!過幾天再和我說!」
龍涯告訴我,邢越在楊家堡受的傷雖不足以致命也讓他在教中休息了一個月,一個月後,銀弓教突然開始血洗各大門派,先是龍幫,再是天涯山莊,聚賢堂。所有參加過圍攻楊家堡的幫派都相繼被滅門了,最後一個是李家山莊。李家被滅門之後邢越還在莊中繞了幾圈,據說到那水上走廊的時候突然吐血不止,連夜回銀弓教。江湖中人都說他是殺戮太多,招了報應老天要收了他的命。還有不少江湖名門正派準備一起滅了銀弓教這個邪教,所以就算邢越不病死也會被殺死!不過銀弓教已經不再到處搶劫珍寶了。
邢越他還沒死!
邢越他又病了!
邢越是在為我報仇嗎?他還不知道我沒死,殺了這麼多人,又得罪了天下人,一點都不懂收斂的人怎麼活下去?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活了。他還恨我嗎?即使恨我,我也要見他!
最近我好像很混亂,那天在街上碰到清藍,她抓著我就叫「小姐,小姐!你快和我去見公子,他快死了!不,你不是小姐!小姐早就已經死了!」她抓的我很疼,疼得說不出話來了。「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說完人就像風一樣消失了,我追不到她,也叫不到她。這到底是發生過還是做夢,我混亂的分不清,如果是夢怎麼會這麼清晰,如果不是夢清藍怎麼會著急,混亂成那樣。
我又回到那個黑乎乎的山洞,見到那個乾屍一樣的人。
「來了,坐,是我叫你來的,有話要和你說。」再見到這個人我發現它好像也知道我想的是什麼。
「沒錯,用人的觀點我不是一個人,我有超能力,你是因為我的原因才會到這裡來的。」
「為什麼?」
「靈參不是一般的植物,具有極高的靈性,對生長環境和環境氛圍很挑剔而且生長的很慢。三千年緣起,三千年緣結,三千年緣滅講的就是靈參,每一株靈參都要在人間歷盡九千年方能功成身就。你的這株靈參出了意外,接下來它所在的人間將有無盡的災難,於是我逆天而為尋來了你,延續這最後一段緣分,之後這株靈參也灰飛煙滅,當然此後的災難也沒有了。」
「我是這樣來的?」
「對!」
「那我的緣分是誰?」
「你逆天而來,改變了原來靈參的命數,也引出了這個世界的變化,所以現在我也說不清。」
「那你是誰?」
「我的最後一個身份是銀弓教教主,其實我是靈參的守護神。」
「啊?」
「這一世受苦為的是下一世享福,你看我現在很慘吧?下輩子我就不用這麼苦了。」
「邢越得了什麼病你知道嗎?
「邢越得的不是病,他被下了血烏族的血咒,一生都聽命於主人,一旦違抗或主人喪命,他就會死,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跡了,不過再不解咒也會死了。」
「血咒怎麼解?」
「解咒的方法在血烏陣中,只有下咒之人和解咒之人知道,其他人到這陣中只有死路一條,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進入血烏陣也只有你了。」
「謝謝!」我開心的道謝,我能救邢越!「血烏陣在哪裡?」
「在銀弓教中!」
「時間獨一無二的珍寶!但願是你!」隔著很遠還傳來這樣一句話。
這又到底是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