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夏逸寒回到房間,拿出備用藥箱幫他上藥,看他閃閃躲躲,情緒失落,默默不忘調侃,
「你爸下手真不是一般的重,這麼厚的臉皮都打腫了!小女子配服!」
「我還不是最厚的,臉皮更厚的在幫我上藥!」
「孩子的事可遇不可求!我們會努力!這樣的話你都說得出口,我才應該配服!」
默默用力把藥按到他臉上,痛得他抽氣,
「你輕一點好不!」
「活該!」
要不是為了幫他,她才不會說那些違心的話,自己把自己逼到絕路上的滋味真後悔,真難受。
夏逸寒自嘲的笑笑,心想,這巴掌倒是沒白挨,至少把默默騙來房間了,也不能說是騙,只能說拜夏勝龍所賜。
他……應該正在氣頭上吧。
夏逸寒本無意頂撞他,只是不能眼睜睜看他把矛頭對準默默,如果嫁入夏家只能造成她的困擾,他還有什麼理由留住她?
陰暗的樓道,檀木門板吱吱作響,劇烈的晃動著,似是裡面有人在拚命向外掙扎。
夏勝龍手撐太陽穴,疲憊的靠在沙發上,眼中佈滿腥紅色的血絲。
管家端來一杯水遞給他。
「他還在鬧?」
「是的!」管家把藥片放在他手裡,擔心的說,「有加重的趨勢,再找不到血液恐怕……」
「不用說了,我明白!」夏勝龍打斷他,把藥片送入口中,就著杯中的水喝下去。
這時,檀木門停止晃動,有一陣哭聲傳出來。
夏勝龍歎口氣,望著樓道盡頭,眼底黯淡傷神。
良久,他突然想到什麼,幽幽的問,「結果怎麼樣?」
「十分相符!」管家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轉瞬黯淡下去,「只可惜少爺一直都在,想下手,很難!」
「把他支走,說是公司的差事,再不行就托張法官派他出任務」。
夏勝龍目不轉晴望著前方,檀木門內似乎沒了動靜,哭聲也已經消失了。
他累了嗎?還是,支撐不住了?
沒時間了,真的沒時間了,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在最快時間把小寒支走,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世界上最快的是什麼?答案,是光速。
與之相比,更快的是流言,從各種地方傳播著,擴散著,就像默默第二天上課時,在講台上看到的報紙。
滿滿的篇幅,放著他和洛傷的照片,拍射的角度很奇特,所以照片看起來很曖昧,很親密。
堂下的學生都板著臉,有的低頭竊笑,這像是有趣的推理題,從他們的表情推理,是誰把報紙放在講台上的。
目光掃了一圈,洛傷沒有來。
默默很平靜,把報紙放在一邊,翻開課本開始上課。
報道她清晨起床就看到了,被管家刻意放在餐桌上,默默認真看過,那篇報道很有趣,標題是:剖析偽豪門內幕,揭露娛樂圈虛假炒作。
作者直指默默為錢嫁入夏家,卻意外發現夏家只是表面光彩,前景堪憂,也就是傳說中的偽豪門。
此時,洛傷的演藝事業出現滑坡,正巧遇到煩惱纏身的默默,兩人上演一段話題十足的師生戀,照片名為偷拍,實為炒作,很可能是洛傷自己放上去的。
誰說中國人沒有聯想力的?瞧這故事編的多好!
同樣一份報紙被甩在洛傷面前,經紀人林森忍無可忍的怒吼,
「祖宗,我叫你小祖宗,你平時在學校裝流氓混世也就算了,欺負同學也就算了,公然追唐芯也就算了,連續換了八個學校我都能忍下來,可你為什麼要去招惹陳默默?她是夏逸寒新婚妻子,也是你的老師,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明星最怕的是醜聞纏身,經過報紙和媒體的大幅度渲染,一身清白也會變成滿身污漬。
洛傷從出道以來名聲一直不好,每天幫他解決麻煩已經成了林森的家常便飯,原以為他只是叛逆,沒想到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問題。
洛傷漫不經心瞟了眼桌上的報紙,繼續擺弄平板電腦。
「不是挺好麼,照片把我拍的多漂亮,怎麼寫隨他們,我問心無愧!」
「祖宗!」林森氣得直拍桌面,「你不是剛出道的新人了,娛樂圈有多黑暗你心裡應該清楚,群眾不會在意是真是假,只要是報紙上說的他們就信!」
他看過太多明星葬送在醜聞上,粉絲們一開始或許會站在偶像這邊,時間久了,輿論大眾的譴責會讓他們失去判斷力,將矛頭反指。
「我無所謂,這樣也好,免得每天一大堆花癡女生圍著我轉來轉去!」
洛傷聲音不重不輕,眼珠跟著遊戲上的西瓜轉來轉去,刷刷刷,小手一揮,他歡呼著跳起來,指著平板電腦給林森看,
「瞧見沒,這就是實力,我又打破你的新記錄了!」
「洛傷!」林森歇斯底里的大叫,「你想怎麼樣,你告訴我你想怎麼樣,要是想退出娛樂圈我現在就開媒體發佈會!」
他知道洛傷不缺錢,進娛樂圈純屬與家人賭氣,沒想到竟會憑借首部偶像劇一炮而紅,成為萬千少女喜歡的對象。
他擁有很多人羨慕的運氣,家世,卻從來不肯珍惜,對於死忠粉絲的跟拍行為,他向來不客氣,因此損失了忠粉。
對於他的憤怒,洛傷只用一句話輕描淡寫的代過,
「我靠作品說話,不在乎其他人怎麼看!」
末了,又笑著加上一句,「退出?說的容易,你也捨不得我這顆搖錢樹吧?」
眾所周知,明星賺多少,經濟人就嫌多少,加上洛傷沒心沒肺,林森從他這兒撈到的好處應該不少。
今天下午在片場,默默嘗到了當明星的滋味,場記看到了報紙,一眼就出默默就是與洛傷傳緋聞的女生。
一傳十,十傳二十,很快,片場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導演。
默默端水遞工具的同時,還要接受眾人審視的目光,走到哪,閃當燈就照到哪。
下班時,夏逸寒的車停在路邊,默默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明白了——他也看到報紙。
車上的氣氛尷尬而沉默,十七度的強勁冷氣不斷襲擊,昨晚被半夜二樓的哭聲吵到睡不著,今天的默默極度疲勞。
夏逸寒故意把報紙擺在最顯眼的位置,默默抬頭就能看到。
她低下頭,不想再看。
見她不為所動,夏逸寒旁敲側擊,
「洛傷今天有去上學嗎?」
她只是搖頭,沒有說話。
「學校有人提報紙的事情嗎?還是有人說了什麼?」
又是搖頭。
她就那麼討厭自己的關心嗎?
夏逸寒握著重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泛白,聲音不自覺升高,
「有了洛傷,連話都懶得跟我說嗎?」
報道一出,他第一時間給默默打電話,卻傳來冷冰冰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趕在午休前去學校接默默,學生卻告訴自己她早就離開。
打工時間是下午,她早早離開做什麼?雖然不願相信,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洛傷。
夏逸寒猛踩剎車,灼人的視線盯住她,
「氣我恨我?所以接近洛傷?你在想什麼,利用他報復我嗎?你聲聲唸唸的夏逸飛呢?拋棄了?放手了?」
他可以忍受默默的不理不踩,畢竟是他先傷了她的心。
他也可以相信默默,相信報道是假的,相信她和洛傷沒什麼。
他一直在等,等著她解釋,可等來的是什麼呢?是沉默。
心理專家說,沉默代表默認,通常只有在人們無可辯駁的時候,才會沉默。
默默推開車門,冷冰冰的說,「我要下車!」
夏逸寒強制將她扯回車上,牢牢禁固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你心虛了?被我說中了?」
她抽回手,目光平靜如水,「放我下車!」
他猛得搬過她的肩膀,臉色冷洌陰沉,彷彿能把周圍的空氣都凍住,「回答我!」
他只想聽到「不」,哪怕是假的也好,哪怕是荒唐至極的解釋也好,他都可以相信,然後像曾經一樣,把她擁在懷裡,說,「我會永遠保護你……」
現在的她不需要保護了,狠狠甩開他的手,逃也似的跑下車。
前面有一個水坑,是雨後深窪,她走在旁邊,夏逸寒猛踩油門衝過去。
淤泥全部濺到默默身上,臉上,包包上。
她回到別墅時一身狼狽,晚餐已經準備好,夏勝龍等在餐桌上。
懶得收拾,她直接坐到位子上。
夏逸寒沒有來,可能是在房間,也可能在花園,應該是不想見到自己吧。
胡亂吃了幾口沙拉,默默起身放下餐叉。
「吃好了?」
夏勝龍低頭喝口清湯。
「是!」默默不想多說一個字。
「今早的報道我看到了。」他抬起頭,身子靠在椅背上。
默默心下一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娛樂圈的事真真假假,相比之下,我更相信默默,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沒做那些事,對嗎?」
他露出鮮少見到的慈祥表情,聲音溫柔敦厚。
默默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有一層濛濛霧氣在瞳孔中擴散,夏勝龍的表情讓她很自然聯想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