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月光將不大的宮殿照得淒涼。冷戰默默看著走向自己準備行刑法的侍衛,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彷彿等待自己的只是一場浪漫的月下品茗。
平心而論,自己是不怪雲妃的,當年要不是她和義母將自己從雪地裡救起,自己恐怕已經死去,這一份活命之恩,與生自己的娘親恩情一樣深重。為了報答這份恩情,在簫王府渡過了無憂無慮的八年後,自己毫無疑慮地答應了雲妃提出的進宮陪伴並照顧二皇子和四公主,也就是楚天凌和楚天然。如今想想,也許真的是親人血緣的關係,自己和天凌和天然第一次見面便一見如故,漸漸地,感情深厚得甚至超過他們的一些兄弟姐妹,真的是情同手足。三個人一同唸書,一同習武,一同偷溜出宮,一同打架……
想想那些日子自己真是快樂,甚至在簫王府也不曾如此快樂。義父和義母都是獨立特行的人,他們之間的快樂自己很難融進去,所以在王府八年雖是衣食無憂,卻總覺得少了什麼,直到進宮後才知道少了一份真心的快樂,而這份快樂只有和天凌天然這樣的人一起才能體會得到。
上天真是待自己不薄,雖然不曾知曉自己的身世,但是自己擁有者快樂滿足的後生,已經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也許快樂幸福來得如此容易,如此炫目,上天嫉妒了,所以讓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原來我的親生娘親是皇后,我是當今真真正正的太子!自己曾怨過義父,他不該告訴自己的身世的,雖然當時的情況不得不如此,可是後來想清楚了,這件事他們必然不會瞞著自己,終會告訴我的。也許,如果不是因為我是真正的太子,雲妃,義父和義母也不會對我如此吧?我有時候很恨自己的身世,因為它打亂了自己所有的快樂,有時候卻有些慶幸自己是太子,被雲妃和義母救起,才有了這些年來的快樂。
義父曾問我:怪她嗎?我知曉他口中的「她」是當今的皇后,我的生母。我默默想了會,說:不怪的。怎麼會怪的起來呢?我們沒有朝夕的生活,沒有朝夕的苦樂,更沒有朝夕的日益濃厚的感情,我對她,沒有喜愛,沒有厭煩,沒有喜怒哀樂,自然也就沒有責怪,我如何會怪她呢?我只是感激她,感激她給我了生命。
而這份感激,我定是要回報的。我知道我只要留在宮裡一日,她的處境就會危險一日,所以我始終在找可以正當地永遠離開皇宮的理由。所以,當昨晚雲妃找到我,說我只要承擔一些責罰,今晚過了便可以正當出宮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信她。雲妃怔怔看了我好一會,屋裡雖然光線模糊,我也看見了她眼裡晶瑩的淚水。她悄悄抹去淚,笑著給了我一件衫子,說是她親手縫製的,要我今日穿著出宮,也盡我們這些年情如母子的緣分。我笑著接過。
侍衛已準備妥當,冷戰也已主動伏在準備好的板凳上,靜等雲妃的口令。
雲妃默默地看著凳上伏著的冷戰,看著他冷峻的外表,風雅的身姿,突然,眼前浮現出天凌的面容,他痛苦地看著自己搖頭說:「不要,不要下令!他是愛您護您的冷戰啊,他是與您朝夕相處近二十年的冷戰啊!您如何捨得?如何捨得?」是啊,自己如何捨得,捨不得的。二十年來的相處,自己對他早已像親生兒子般對待,他心地善良,慈善仁厚,溫文爾雅,讓人忍不住的疼愛。
「妹妹拖延著不下令,可是不忍心,捨不得了?」皇后看著雲妃,淡淡開口,不知為什麼,自己倒希望她承認自己不捨得而向皇上求情放過那個小子。雲妃看向滿懷期望看著自己的皇后,心神定了定,淡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臣妾就是再捨不得也不敢無視法紀。」頓了頓,輕聲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