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雖受到偷襲但隨行而來的人卻沒有一個受傷,反倒是偷襲的一人受了小紅一劍。皇上對小紅讚賞有嘉,問其要什麼賞賜,小紅謙恭地退到楚蕭身後,只輕聲一句:奴婢不要什麼賞賜,一切都是奴婢該做的。皇上笑笑未語。
蘭小語左右環望,悄無聲息地打馬到小紅身旁與之並肩而行,低頭凝思了一瞬,看著她輕聲道:「小紅,我,已經決定以後陪著王爺。」小紅突然看向她,停頓了一瞬燦爛地笑道:「那好呀,我衷心祝福你們。」「小紅……」蘭小語看著她,心裡有太多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燦爛的笑容讓人心酸,讓自己突然有些後悔告訴她。小紅笑著打斷:「你什麼時候開始說話也變得囉嗦起來?人世間不由自主的事太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要好好珍惜。我很高興你真正把我當成姐妹,也謝謝你親口告訴我。」「小紅……謝謝你。」蘭小語認真說道。得之我幸?自己這算是幸運的吧?小紅笑道:「你可一定要記得答應過我的事,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還有,別妄想作了王妃我就會以王妃之禮待你事事讓著你順著你,還是老規矩,勇者勝之,能者得之。」蘭小語笑道:「正合我意,我求之不得。」
天色突然黯淡起來,一陣微涼的風吹來。小紅抬頭看了看天道:「恐怕又要有一場大雪,我去後面讓他們早些做準備。」蘭小語微笑著點頭,目送著她拉轉馬頭朝隊伍的最後面行去。有些傷口只能由自己慢慢癒合,別人無能為力。
風吹得越發兇猛,掀起行人的衣袂扑打在臉上,吹散吹亂樹枝上殘留的雪花,如飛絮般飄灑在天地之間。
前方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蘭小語飛快打馬到楚蕭身旁,一問才得之因即將有一場極大的雪,皇上吩咐大夥兒就地紮營等大雪過後再繼續前行。蘭小語四下打量一番,白茫茫的一片,顯得無比荒涼,不禁有些擔心昨晚的突然襲擊再次發生。楚蕭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別擔心,他們不會再來了。」「誰說我擔心了?有你在我擔心什麼?」蘭小語笑嗔道,想了想又忽然湊臉上去有些神秘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再來?你知道他們是誰?他們是誰?」楚蕭見她一臉認真,突然收了笑容,平靜道:「你關心這些做甚?我如何會知道他們是誰?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小心惹禍上身。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蘭小語退後一步站定靜靜地看著他,輕聲道:「那個殺手是衝著我來的,我想你一定清楚,也知道他們的來歷。我,我雖然不能和你在戰場上一起並肩作戰,但是我想盡力和你一起分擔,分擔你生活中的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煩惱的,憂愁的。」楚蕭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
「王爺,皇上傳召有事與您商量。」一個侍衛顯然沒察覺到此刻氛圍的異樣,只顧低著頭噌噌噌地跑了過來,打了個千稟道。
「呵,又一個和我一樣關心『他們』的人。但願你一會兒在皇上面前能想起他們是誰。」蘭小語突然笑道。
「嗯。你去吧,我即刻就過去。」楚蕭收回眼神說道。侍衛抬眼偷偷地看了一眼蘭小語後匆匆退下。
楚蕭好笑地看著她,張口欲說什麼卻被她突然打斷,只見她急忙用手擋道:「別說!現在說——晚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他們是誰了。」說完哼哼唧唧地轉身離開。楚蕭無奈地搖搖頭,眼裡竟是寵溺的笑容,轉身朝皇上的營帳走去。
大雪彷彿在一瞬間鋪天蓋地飛來,一時之間天地間竟白茫茫的一片。
蘭小語抬頭看著天空中的飛雪,淚光盈盈中飛舞的雪漸漸模糊起來。小紅說這場雪是冬季裡的最後一場雪,標誌著冬季的逝去春天的到來。呵呵,多快,不知不覺中來到這兒已快半年。爸,媽,哥,嫂子,你們還好嗎?我要怎麼樣才能再見到你們?我到底該怎麼做?
「姑娘為何傷感起來?我是第一次看到看見雪流淚的女子。」 「司馬將軍!」蘭小語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只見他背著手仰頭緊盯著雪花,有些出神。蘭小語悄悄用手擦掉眼淚笑道:「呵呵,讓將軍見笑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對雪如此出神的男子。」司馬安轉過頭笑道:「剛吩咐完護駕的事忽見姑娘在此,便順道過來了。」「好像這兒與帳營處一點也不順道吧?將軍有話不妨直說,也好,我也正有些疑惑事想跟將軍要個答案。」「姑娘真是快人快語。好,那我也就不繞了。姑娘,請再借一步說話。」蘭小語琢磨了一瞬,跟上他朝前方走去。
「這兒的雪怎麼下得沒完沒了的?」梅麗紅趕在最大的一場雪之前飛快地跑回了屋,解下風衣抖落其上的雪花,埋怨道,脫掉外衣就往床榻窩去。「姑娘,娘娘吩咐在備好了暖爐,姑娘換好了衣裳若是累了就先歇著,暖爐隨後就給您送來,若是不累就去小坐烤烤火。」被子裡剛被窩出了一些溫度,隨之敲門聲響起,一個丫鬟的聲音傳來。梅麗紅想了一瞬大聲說道:「多謝娘娘盛情。請稍等,待我換好衣服就隨你去。」說完便飛快地下床,換上一件淡紫色的羊絨襖,對鏡稍稍整理了頭飾後推門而出。
一間並不大的屋子,擺設素雅簡單。踏腳而入,一股暖意迎面而來,周圍的空氣夾雜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屋子中央,一張不大的茶几,一杯冒著熱氣的陶瓷茶杯,慕容靜安靜地坐在茶几旁,出神地盯著那緩緩上升的熱氣。
「娘娘」梅麗紅輕聲喊道。慕容靜回過神來微笑著站起,上前幾步拉著梅麗紅的手坐到茶几旁,笑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娘娘如此盛情,麗紅怎敢推辭呢?麗紅還要多謝娘娘今日的相陪,讓麗紅有幸見識到這周圍許多美麗的景色。」梅麗紅笑道。說話間一個丫鬟恭敬地端上了一杯和慕容靜一模一樣的茶,梅麗紅微微一笑。「你喜歡就好。只是這兒的景色在夏季和秋季才是最美的,你到時再來,我帶你去好好領略一番。」慕容靜笑道,眼裡一絲光芒瞬間而過。「好」梅麗紅道。「這茶是由我親自採摘晾曬而成,你嘗嘗。」慕容靜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道。梅麗紅聽罷詫異之餘也喝了一口,茶過瞬無味,清香留齒間,「確是好茶,餘香之味,回味無窮。娘娘好手藝,想不到娘娘對茶如此喜愛。」慕容靜安靜地看著她,有一會子沒說話,半響後輕聲說道:「我本不是喜茶之人。素聞皇室之人喜茶愛茶,所以在我出嫁之前,爹爹請了師傅叫我如何制茶,如何煮茶,如何品茶。我當時一心彆扭,所以師傅所教多半左耳進右耳出啦。現在回想起來確是有些可惜。」慕容靜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沒有說話。梅麗紅輕輕放下茶杯,說道:「本以為不管那師傅如何地用心教自己都不會喜歡上制茶,煮茶,品茶,卻沒想到,時過境遷,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深深喜歡上了茶,而且對之用情至深。若不喜愛,若不用心,怎會晾制得如此好茶?只是沒想到所嫁之人並不喜茶,所以一度懷疑自己是否真正喜愛。」慕容靜震驚地看著她,隨後低頭抿了一口茶,像是歎息又像是自語道:「沒想到第一個懂的人是你。」「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懂正因為我是局外人,該懂的人怕是正陷入迷中,怕是正待需娘娘點透一二。」慕容靜微微一笑,不語。
梅麗紅心想,她的心裡其實通透的很,自己也不必再多言。自己該說的該做的已經說到做到,剩下的只有看他們的緣分了。「娘娘,有一件事,麗紅不知道該不該問?」突然想起那個打翻燭火的丫鬟,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問。「但說無妨」慕容靜輕聲說道。「聽聞娘娘隨身的一丫鬟不小心打翻了燭火傷著了娘娘,不知娘娘將她如何處置了?」慕容靜微微一震,隨即緊張問道:「太子想要如何處置?」梅麗紅見狀急忙說道:「娘娘別擔心,太子吩咐了,她可由娘娘自行處置。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慕容靜稍稍放下心來,道:「我以為太子不會輕易放過她,所以當晚我便遣人暗中將她送回了家。」梅麗紅點點頭,道:「娘娘真是菩薩心腸。」「她與我在這兒相伴了兩年,我豈有見死不救之理。只是她性子活躍,這院子少了她倒還真有幾分冷清。」梅麗紅點頭笑道,心中已有了主意。「天色已晚,娘娘還是早些歇息吧,麗紅告辭了。」「嗯,也好。玉桐,去取個暖爐隨同為姑娘送去。」慕容靜朝剛才那個奉茶的丫頭輕聲吩咐道。「不用麻煩玉桐姑娘了,我自己帶回就行了。」梅麗紅笑道,從玉桐手上接過暖爐,微行禮後離去。
「玉桐,師太可有說玄風大師昨晚何時離去?」慕容靜待梅麗紅出門腳步聲消失後輕聲問道。「師太只是說今早去大師的屋子時已不見了大師的蹤影,而且爐台,床榻已是一片冰涼,所以只是猜測大師昨晚便已離去。」慕容靜點了點頭,輕歎了口氣道:「今日聽聞庵裡師姐說起原來大師每年的這個時候來是悼念他的妻子,也就是師祖婆婆。」玉桐是慕容靜的陪嫁丫鬟,在所有丫鬟中與慕容靜關係最為親密。「玉桐也聽說了。說是當年大師違背輪迴天命執意修煉什麼歸去來什麼可以將人穿送到別的時空去的魔功,師祖婆婆一氣之下就到了此庵修行。」慕容靜點點頭接著說道:「但是師祖婆婆始終都忘不了大師,所以一直都是待發修行,這恐怕也是庵裡待發修行的規矩流傳至今的緣故了。師祖婆婆想著大師會有悔悟的一天,來接走師祖婆婆,所以一直等著,可誰知,這一等就是一生,直到師祖婆婆死時也未能等到大師來。」 「師祖婆婆好可憐」玉桐聽的兩眼噙淚,微微抽泣。 「好了,傻丫頭,唉,那只是一段塵往的傷心事。我有些困了,歇息吧。」慕容靜悵然了許久,忽見玉桐流下的淚水笑著說道。玉桐隨即用袖口擦掉淚,服侍慕容靜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