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然緊了緊披在身上的雪絨衣，蹲在司馬安門口，將脖子往毛絨絨的衣領裡縮了縮，時不時地在手心裡哈氣，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天空，飛舞的雪花在她眸子裡映出了美麗妖嬈的影子。
小順子站在門口，看著那個蹲在牆角的小小身影，搖搖頭，輕歎了口氣，心裡極是不忍，輕聲說道：「公主，您已經等了三個時辰了，要不，您明兒再來？」楚天然看著飛舞的雪花，搖搖頭。「外面冷，要不，您進屋來等將軍吧？」小順子繼續勸著，想不到公主的性子如此倔，如此癡情，竟在風雪中癡癡地等了將軍三個時辰，對將軍的情意比那個死丫頭簡直好上了千百倍。楚天然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不，我就要在這兒等，不然他回來後知道我在屋裡又會悄悄走掉。我蹲在這兒，只要他一進院子，我就可以看到他，那樣，就算他躲著我我也不會再讓他從我眼前消失掉。」小順子點點頭，進了屋，片刻後抱著個袋子急急衝了出來，「公主，抱著這個會暖和些，等裡面的水涼了我再給您換。」那個死丫頭平時竟出些餿主意，就這個袋子還算能看上眼，在寒冷的冬季倒挺好用，好像叫什麼『熱水袋』來著。楚天然看了一眼那個袋子，輕輕搖了搖頭。「將軍平日裡也喜歡用這個……」小順子見她不接撒了一個謊。楚天然突然接過袋子，笑說：「那一會兒水涼了，你要記得幫我換。」小順子高興地答應著，退了下去。
司馬安面無表情地走到院子門口，用餘光瞟了瞟身後跟著的某人，冷哼一聲跨進院子。吳鈴突然想起當時楚天翼對自己又冷又絕的語氣，沒有留給自己絲毫餘地，告訴他自己心意的餘地，突然感覺有些失落，一場沒有開始就結束的感情，自己這算不算失戀？
楚天然遠遠看見司馬安跨進院子朝這兒走來，笑著急忙站起，想飛奔過去抓住他，無奈雙腳麻木只能顫悠悠地迎上去，卻沒想到他一看見自己掉頭就走，楚天然急忙跳著追跑上去擋在他面前，氣嘟嘟地說：「司馬安，你站住。」司馬安看到她那雙純真無暇的眸子，突然感覺有些累，也有些不忍，想著逃，可看到從門口進來的呆頭呆腦一臉愁緒的吳鈴後突然停住定在了原地。楚天然見他雖沒有理自己的意思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有一絲高興，說：「你為什麼一看見我就走？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你是不是討厭我？你最近為什麼要躲著我？還有……」
「天然，不是你想的那樣。外面冷，我們進屋去說吧。」司馬安微笑著說，拉過她的手向屋中走去。楚天然受寵若驚，愣愣地點點頭，像只尾巴似的緊跟著他走。
吳鈴突然瞥眼看見那雙牽著的手，突然怒從中來，這才想起他一路上都沒有理睬自己。自己剛才在皇帝面前沒說什麼犯著他的話吧？自己就從見到三皇子開始講了那件事的始末呀，不過就中間跳過了一些自己身份的事而已嘛。吳鈴撇撇嘴，大搖大擺地跟了上去。
吳鈴從一丫鬟手中搶過茶壺，推開門走進去，倒了兩杯茶水後靜靜地站在一旁。司馬安無意有意地看了她一眼，對著楚天然說：「我近日因擔心皇帝護駕的問題所以有些忙，並沒有要躲著你，更不是看到你就走。」
楚天然似有所悟地點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理，父皇的安全是大事，他作為大將軍定是重任在身，但忽然又覺得哪兒不對，在看到一旁的吳鈴後猛然想起來，從懷裡掏出那枚玉扳子說：「你可認得這個？母妃說，這個是假的，這是怎麼回事？」吳鈴瞪大眼睛地看著楚天然和她手裡的玉扳子。司馬安好笑地接過玉扳子把玩，說：「司馬安自然記得，這是我當年為了預防真實玉扳子被盜而特意讓人做的以假亂真的贗品。只是，天然，它為何會在你手上？不過，想不到雲妃娘娘竟慧眼識得它。」
楚天然愣住。吳鈴震住，好一個司馬安！竟把自己唬得團團轉。既是假的又何必假惺惺地要送給自己？！難道他料定了自己會將它給楚天然？還是，他根本就是幫自己還楚天然情？
「那，」楚天然張著嘴，神色淒然，突然指著吳鈴說：「你說，你是不是喜歡她，愛上她了？我看見了，我看見你當時飛向她，幫她躲過了熊的攻擊，就像當時的二哥一樣，像二哥那樣飛過去用自己的身子護住昏迷的蘭小語，和熊搏鬥，不在乎自己的手臂被三哥的箭射中後發瘋的熊撕咬，寧願受傷的是自己。我問過冷哥哥，他說那就是「愛情」。你說，你對她的那是不是也是「愛情」？如果當時的人換做是我，你還會不會那麼做？」清澈的雙眸裡突然霧氣重重。
司馬安突然不知該怎麼回答，是與不是都會傷人，會與不會都會傷己。
吳鈴渾身一震，看見楚天然委屈的模樣突然覺得很像白天的自己，只是她身上多了叫『勇氣』的東西。「公主，你誤會了。」吳鈴笑著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將軍那麼做是為了替自己積陰德，給自己兒孫積福，所以，當時不管是誰將軍都會那麼做。將軍，是吧？呵呵。」說完就傻笑，笑著覺得很無趣便停住，瞅了瞅盯著自己的兩人，低下頭。
「是。」司馬安實在是沒想到吳鈴會這樣理解，這樣說，含恨地盯著她看了半響後說道，「天然，當時就算是你，我也會那麼做。」 「真的？」楚天然問。司馬安認真地點點頭。「好吧，那我就相信你。」楚天然笑著說，眼裡的霧氣漸漸散去，瞥了眼吳鈴，無論什麼，她都比不上自己，司馬安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手上的傷口應該裂開了，蘭小語心想著，咧開嘴忍住錐心的痛，遠遠看見他，著一身灰衣站在一棵大樹下，靜靜地看著前方，白雪紛飛，風吹亂他的髮絲隨風起舞。
蘭小語輕輕地走近他，見他沒反應索性走到他身旁與他並肩站著。想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兩人之間只有沉默，沉默，再沉默。雪花一片一片地在眼前飛舞著，煞是好看。這樣的大雪是自己從小到大第一次所見。
「真美。」蘭小語抬手接住落下的雪花，不禁感歎道，瑩亮亮的雪花落到手上，慢慢地融化，化為手心裡清亮的雪水，微側手掌讓雪水慢慢地從指縫間流走，然後再接雪，再讓雪水流走。幾次下來，心裡突然覺得十分有趣，索性兩隻手都接雪。
楚蕭感受到身旁人的大好興致後輕輕地轉過頭，看著她被凍得紅暈滿頰卻始終笑顏如花，有些感動。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蘭小語樂此不疲地接著雪，在感受到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後突然說道，可話沒說完卻見他的手將自己的雙手撈了回來，緊緊地握在手中。楚蕭看著她手臂上透過衣裳滲出的淡淡的血跡說道：「回去吧。」
蘭小語微笑著點點頭，牽著他的手，跟著他，從他手掌裡傳來的溫暖直暖到心窩。從側面看去，他精緻的面部輪廓比剛才溫和許多，不帶一絲怒氣。「皇上剛才說的王妃可是我？」蘭小語輕聲問道，心裡迫切希望著又極度抗拒著。
楚蕭摹地停下來，心裡突然糾結，好一會兒才道：「你想是你嗎？」蘭小語愣住，這問題問得，自己說「想」也不是，說「不想」也不是，想了一瞬，看著他突然說：「你可知道『王妃』這個頭銜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不想要也不需要繁華表面下的空落。我要實實在在，要坦誠相待，只有那樣我才會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