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彷彿悶雷一般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地面都彷彿在為之顫抖。
宇蝶等人臉色大變,月魄撫著馬頭的修長手指驀然僵住,凝神傾聽,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徒然一聲大吼:「快走!我大哥追來了!!」
於魅兒倏然一驚,昂起頭無措的望著皇甫傾,眼中慌亂擔憂。
皇甫傾想也沒想,摟著她直接躍上馬,回頭對葉地黃天道:「無論如何保護好七王妃!」
黃天葉地沒有任何遲疑,凝重的回答道:「屬下遵命!」
宇蝶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皇甫傾會想到她,怔了一怔,她輕輕地笑了,他是皇甫辰的三哥,而她是他的弟妹,他們,是一家人!
所有人長鞭一甩,馬兒如同離弦的箭矢般衝了出去,在夜色的掩護下如同鬼魅般急速的穿梭著。
皇甫傾緊緊的將於魅兒圈在懷裡,馬兒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危機,卯足了勁兒狂奔著。
「魅兒,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好嗎?」
如同輕聲呢喃,淺淺地和著風聲傳進於魅兒的耳朵,她仰起臉,在朦朧中凝望著他俊美的輪廓,雙臂緊緊的摟住他的腰,彷彿誓言般溫柔卻堅定:「哪怕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傾,我愛你,很愛很愛!」
皇甫傾的嘴角緩緩咧開,直視著前方的雙眸發出奪目的光芒。他一低頭,輕輕的吻向她的額頭,一聲輕歎流洩而出:「我愛你,比很愛更愛!」
靜謐的夜,在數道步滿殺機的馬蹄聲中破碎。
很快,黎明前的黑暗籠照住了整個大地。
葉地與黃天兩人分別一人執著一支火把,在前面帶路。跑了近乎一夜的馬兒也已經透出疲倦,速度不再迅捷。
皇甫傾等人一直保持著小跑速度,四週一片安靜,只有他們廖廖的馬蹄聲踩著黎明的漆黑緩緩前行。
沒有一個人說話,於魅兒緊緊的摟住皇甫傾的腰,眼睛卻亮得出奇。感受到皇甫傾的呼吸就在頭頂,她的心中沒有一點膽怯與恐懼。不過想到她不幸夭折的孩子,她的心驀然抽痛,不禁哽咽起來。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皇甫傾焦急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累了?魅兒,再堅持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不累,我一點兒也不累。皇甫傾,你知道嗎?我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她笑著笑著,卻哭了。
皇甫傾低頭輕啄了下她的臉,聽著她的哭泣心疼不已:「傻瓜,這一輩子我們都會在一起的。」
於魅兒直點頭,喉頭哽住無法成聲。
一輩子。一輩子……多麼誘人啊!
可惜,為什麼她當初那麼倔強呢?為什麼不早早的選擇跟他一輩子……
然而現在,此時此刻,身後有月熙率軍追趕,前方路途不知多麼遙遠。一輩子,成了一個美好的嚮往。
這一次,就來個徹底解決吧!
她摟住皇甫傾的脖子,趁著黑暗的掩護,沒有讓他發現她眼底的決絕與哀傷,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唇。
月魄淡漠的聲音在此時傳來:「還有十里,我們就到徐城了……」
皇甫傾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黑暗中的眼眸精光閃現,他冷冷地道:「不,我們不去徐城,直奔樊城!」
月魄立即反駁:「可是樊城離徐城二十里,你不可能在我大哥前面跑到樊城去。」
皇甫傾起初沒有出聲,月魄以為他同意了自己的提議,正想再說什麼,他突然道:「徐城,本來就是你們的地盤,恐怕早已經被月熙布下了天羅地網,我這一去豈不自尋死路?」他望著天際漸漸泛起的一抹淺藍色光線,真誠的笑了笑:「此次多謝你幫忙,如我平安歸去,我向你保證,依照之前的交易,我月華軍隊決不再踏進寧天國一步。」
月魄低下頭,苦笑了聲:「如此,甚好。」
當東方一抹淺藍劃開昏夜的晦塞時,皇甫傾的長鞭落在馬兒的身上,兩人身下疲憊的馬兒再次展開四肢,奔馳而去!
當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殘星尚示褪盡之時,天地間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劃開了這一天的簾幕。
皇甫傾一行人卯足了勁狂奔不止,身後一里之外,彷彿有萬馬奔騰,一直緊追不捨。
於魅兒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心中漸漸湧出不安。
離樊城還有數十里,可是月熙的軍隊卻越來越近。照這樣下去,他們勢必會被月熙追上。
這一次,她不認為月熙會輕而易舉的放過自己這幾人。
彷彿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皇甫傾一邊操控著馬兒,一邊微低下頭,柔聲安慰道:「我們一定會安全回國的。」
於魅兒沒有出聲,雙手更加摟緊了他。
希望如此吧……
可是她的心卻沒有表面那麼輕鬆。
清晨的陽光本應該是溫暖的,然而此時此刻卻充滿了肅殺緊繃之氣。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於魅兒的身上時,她全身猛得一顫。
隨即,她聽到了萬千箭矢破空而來的聲音,她不禁臉色一白,想要伸出頭去看。皇甫傾卻一把將她的頭摁在胸前,馬速更是加快了許多!
月熙似乎沒有準備要殺了他們,只下令放了一輪便住了手。讓於魅兒稍稍安心了些。
只是沒過多久,於魅兒只覺得震天動地的馬蹄奔騰聲似乎在耳邊響起。皇甫傾突然勒住了韁繩,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兩人已經落在了地上。
待站直身體,於魅兒抬眼望了過去,頓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剛才所乘的那匹健壯的馬此時已成了箭窟窿,從頭到腳全插滿了劍,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沒有了聲息。
如果不是皇甫傾帶著她閃得快,那麼現在倒在血泊之中的就是自己了!
月熙……真的要趕盡殺絕麼?
她連呼吸都開始顫抖,迎著光看向百米之外的月熙。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已經不再懼怕死亡,可是當月熙的決然帶著死神漸漸逼近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全身發抖。
原來,可怕的並不是死亡,而是自己一直認為最親的人的那份決絕!
晨光中的月熙仍然高貴無比,形俊神逸,陽光傾灑在他的週身,令他一身的月白色長袍泛起了粼粼金光,肅穆而冷冽。似乎連他的髮絲都散發著森然的寒氣。即使隔著數百米,她仍然感覺到了來自他週身的寒意與殺機!
葉地黃天保護著宇蝶,沒有讓她受到傷害。此時幾人聚在一起,背腹受敵。
就連皇甫傾也沒有想到,月熙的速度竟然這麼快,能夠從他們的前方阻攔。可縱然如此,他的臉上卻並沒有一絲慌亂,彷彿胸有成竹般傲視著月熙。他緊握著於魅兒的手,為她傳遞著一份安心。
這一片空闊的大道上,雖然彙集了千百軍隊,卻安靜的詭異。
唯有初秋的輕風愜意的吹拂著。
「月熙,你真的不打算放過我們嗎?」於魅兒大聲道,聲音帶著悲傷的顫抖。
月熙平靜地望著她,她一臉倦意,眼神卻明亮如火。他移開眼,與皇甫傾的目光相撞在一起,電光石火間,都看到了彼此的殺意!
月熙的神色突然柔緩,對於她的質問,他的眼底驀然劃過沉痛,他低笑著道:「魅兒,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月熙了!我不會殺你,但並不代表我可以放過其他人!」
他輕輕的抬起手,陽光從他指縫中流竄過去,似是被他握住的最精美奪目的光華,燦爛耀眼。
隨著他揚起的手,前後將皇甫傾等人夾在中間的數位將士全部拉滿了弓箭,只要月熙一聲令下,皇甫傾等人便會瞬間被射成馬蜂窩。
正在這時,月熙的後方傳來一聲暴喝:「住手!」
接著便是馬蹄奔跑的聲音,很快,月魄一人一馬便躍入了眾人的視線。
與此同時,皇甫傾帶著於魅兒突然以閃電般的速度躍入另一方的人馬,長劍過處,一片鮮紅。葉地黃天毫不示弱,兩人保護著宇蝶一路跟著皇甫傾,大開殺戒!
月熙冷眼望著浴血屠殺的皇甫傾等人,揚起的手掌沒有落下,反而反手抽向了一旁的月魄!
月魄險些被打落馬下,俊美的臉上頃刻間腫了起來,嘴角淌著鮮血。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無懼的望著月熙:「你住手吧,就算你殺了他們,她也不會跟你走的。」
月熙沒有作答,星眸漸漸泛紅,狠厲的盯著月魄,似乎要將他盯出千萬個血窟窿來:「你沒有資格對我這樣說話!!你竟然造勢背叛我,那麼也應當知道叛徒的下場!!」
他神色一冷,徒然一聲令下:「眾將士聽令,不惜一切將皇甫傾誅殺在此!取皇甫傾項上人頭者,賞千金,封上將!」
他瞇起眼,看著被皇甫傾保護著的於魅兒,接著道:「任何人不得傷害皇甫傾身邊的那個女人,否則誅滅九族!」
「是!」
清晨的秋風是清冷的,朝陽是溫熱的,然而這一片大地上,卻沒有任何溫度。只有死亡!
皇甫傾一手摟著於魅兒,一手揮動的長劍,在層層包圍下,如同蒞臨的魔神,一劍劍的收割著鮮活的生命。兩人的衣服很快被和鮮血浸濕,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了詭異的紅光。
沒有得到月熙命令的寧天國騎兵不敢隨意放箭,個個掄起長劍長矛毫不留情的攻向皇甫傾一行人,但是往往卻被他們斬殺落馬。
皇甫傾始終面無表情,只是一雙深暗的眸子殺氣肆意。於魅兒望著他,突然笑了,這在這刀光劍影金戈鐵馬的中心,她笑得無比愉悅。
一股鮮血徒然噴灑在她的臉上,她卻徒然大笑起來:「皇甫傾,如果我們今天死在了這裡,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不會再逃離你的身邊!」
「好!」皇甫傾大笑,長劍在他手中揮出數朵劍花,伴隨著痛叫倒地聲,他霸氣張狂的笑道:「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死!一定不會!」
月熙緊緊的揪住韁繩,目不轉睛的望著層層包圍下狼狽不已的兩人,笑聲傳來,讓他的心都跟著疼痛。
於魅兒話音剛落,葉地的腰側被一根長矛貫穿,黃天大喝一聲,飛躍起來,一腳踢開面前一人,宇蝶更是毫不遜色,找著空檔就舉著手中的短劍刺了過去。然而更多的對手湧了過來,一時間將他們三人與皇甫傾兩人分隔開來。
月熙倏然下令:「除了皇甫傾,其他人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