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逃妃 第4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回到洛揚城,那繁華熱鬧再次竄入於魅兒的眼。

    此時的她已沒有那當初的好奇與驚歎,坐在馬上,躺在皇甫傾懷裡,她連睜眼都無力。耳跡縈繞著喧囂,她的心中一陣煩燥,心中鬱結的痛,身上漫延的痛,無一不折磨著她。

    她本不是悲觀的人,卻突然發現,在這個世界,她原先的樂觀早已煙消雲散。

    背後傳來的熱度與那鮮活的心跳聲,沒有為她帶來一絲安全感。臉上的疼痛依舊還痛得那麼鮮明,讓她想做到不在乎都不行。

    她沒有受虐症,愛上某個人就可以輕易原諒他的過失。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傷不了本心,越是親密越是在乎的人,越是傷人最深。

    皇甫傾,這個男人,說著愛她,卻還能在憤怒之中給她一巴掌,這算愛嗎?若真愛,那麼那一刻,也是沒有愛在其中的吧。

    想著想著,心中莫名的絞痛,胸中堵塞,喉頭一甜,一股腥甜之味直衝口鼻。皇甫傾那一牚,幾乎將她的脖子打斷,落地時,更是全身幾盡癱瘓。

    她一直裝著若無其事,努力的忍著痛,內外之痛。不肯將自己的傷口攤開給任何人看。她只想快些回去,埋在宇蝶懷裡,大哭一場。

    血流的越來越多,無法壓抑住,漸漸地身體開始顫抖起來。身後的皇甫傾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稍稍轉過她的身子,見她滿面慘白,口吐鮮血不禁大驚失色,這會兒她才突然明白這一路上她為何如此反常,竟能忍住不發一言不罵一句。

    「於魅兒,你給我聽著,我不准你有事,你若有事我便殺了月魄殺了宇蝶殺掉你所有在乎的人!你聽到沒有!」皇甫傾暴怒的吼著,眼裡已是血紅一片,也不管大街上人頭攢動,卯足了勁兒策馬狂奔,弄得人仰馬翻,傷者無數。

    他的心裡唯有於魅兒一人,其餘人的生死他早已視若無睹,或者他根本就沒有去管別人。

    來到洛揚城最大的醫館,他抱著已經陷入昏迷的於魅兒在醫館橫衝直撞,引來其他人的破口大罵,他也無暇顧及。一門心思找個大夫。

    「大夫在哪裡?給本王滾出來!!」他心中驚惶,顧不得隱藏身份,徒然在偌大的醫館中咆哮起來。

    見許久未有人應,他一張俊臉早已急得如於魅兒一般慘無顏色。眼看著於魅兒還在吐血不止,他一腳踹中一個小醫童,厲聲道:「快給本王把大夫叫出來,否則滅你九族!!」

    余聲還繞在眾人耳中,一位長鬚老者憤怒的走出來,也沒看人,張著哄亮的嗓子便喝道:「哪個不知輕重的小子敢在老夫的醫館大肆吼叫?看我不扎他兩針……」

    話音還卡在喉嚨裡,他的衣領猛得被人提起。皇甫傾殺氣氾濫的眼眸直射向他,將他剩下想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堵在了口中,憋紅了他老人家的一張臉。

    「老不死的,趕緊給我治療她,若她有個閃失,我放火燒了你的醫館!!」皇甫傾的吼聲如雷鳴般轟得老頭頭暈目眩,整個人還未回過神來,他已經被皇甫傾推到了一處專供病人休息的長榻邊。

    本想呵斥一兩句,卻在榻上那女子口中鮮血不止,面色白的近乎透明。身為醫者的仁慈立即佔了上風,大事小事不及人命。於是凝神肅穆,細細查探她的傷勢。

    皇甫傾全身緊繃,努力壓制著急亂的呼吸,一瞬不瞬的盯著於魅兒,心中如潮水般的悔恨充盈在他的心田。

    她那樣瘦小的身軀怎能承受他盛怒下的一牚?就算是葉地那樣的,也不免會受傷,又何況是她?可她卻默默地跟他一起,終究哼都不哼一聲。

    而他卻該死的忽略了,沉浸在她給他的喜悅中,自私而又可恥的忽略了她的傷。

    想著她那時如落葉般飄落在地,他的心中如長劍在不停的插進又拔出然後再插進,痛……卻也只剩下痛。

    往日那精明如鷹深如寒潭的鳳眸早已盈盈閃光,水氣瀰漫卻終是在眼眶中打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男人也是人,為什麼不能本性而為呢?流淚不一定是軟弱,流淚有很多時候也是情深所至。

    皇甫傾看著那白鬍子老頭在於魅兒身上插滿了閃亮的銀針,心中疼惜至極。一遍遍在心中乞求著。

    魅兒,你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出事……

    老對抹了把汗水,忽然低喝道:「下手之人當真可惡,這姑娘本就有傷在身,下手卻還如此之重,真不知恨到何種程度才能這麼狠心!」

    皇甫傾一聽,雙腿一軟,險此站立不穩,恨嗎?

    不恨!

    因為太愛,所以容不得背叛。才會在傷心痛苦憤怒之中失去理智打傷她。

    傷她,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

    老頭轉過臉,一見到他慘白而慌亂驚懼痛苦的臉,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一聲斷喝:「你能耐啊,啊??!你以為她是鐵啊,經得起你這麼大個兒來摧殘?你真真好樣兒的,老夫算了開了眼了,還有把人打得半死再哭著臉虛偽的來求醫的!你知不知道,這位姑娘五臟受創又心中鬱結,導致吐血不止,險些丟掉性命。哼哼!若是再晚來一些,你可就只能為她準備後事了……你幹什麼?哈,惱羞成怒了?!」

    老頭被皇甫傾拽在手裡,先是一驚,隨即冷笑。皇甫傾盯著他,如悶雷般吼道:「再敢胡說,本王讓你準備後事!!」

    本王?

    老頭一愣,哈哈大笑:「哈哈哈……那又如何?你再有權勢也無法與天奪命,小子,老夫不管你是何身份,但有一言,老夫卻不得不說,若你真的在意這位姑娘,那麼你就該珍惜她,如若不然,總有一天,她將毀在你手裡!」

    皇甫傾全身猛得一顫,鬆開他,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言。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了恐懼!

    那是一種彷彿深入靈魂的恐懼!

    榻上的於魅兒,半邊臉上儘是血跡,緊閉著雙眼,柳眉緊蹙。蒼白的臉蛋讓人看了就心疼。想起從前的她,那麼好動,那麼不羈,那麼無所畏懼。前段時間,她還是一副健康寶寶的模樣,這才幾天而已,她竟憔悴至此!!

    皇甫傾頓時覺得一股熱流直衝鼻眼,她瘦了,也黑了,安靜的躺在那裡猶如布娃娃般,似乎毫無生氣。

    他一陣驚慌,忙俯下身,瞪大眼看著她,輕喚道:「魅兒……魅兒,我是皇甫傾,……對不起……對不起……」

    驕傲不存,臉面不再,只剩一腔濃烈的深情。

    這一刻,他不是王爺,只是一個為心愛女子神傷心痛的普通男子。

    老頭在一旁看得直搖頭,拍拍他的肩膀,傷感的說道:「早知如此,你在下手之時就怎能心中無她呢?若真愛她,時刻不忘,即便是失去記憶,也始終不會遺忘。小子,後悔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記住嘍!」

    他也不管皇甫傾有聽沒聽,便說道:「這姑娘傷的太重,這段時間就在我這裡先住下吧,等過了段時日你再接她回去。哎,快些把她移到內廳。」

    皇甫傾聽話的將於魅兒抱起,然後移入老頭為她準備好的房間裡。

    經過一番拽拖,那老頭終於把他從於魅兒房間裡拖了出來。坐在他對面,笑吟吟的看著他。

    皇甫傾心繫於魅兒,卻又因為老頭的那句『病人需休息,不宜打擾』而止下步伐。

    他說他呆在房間裡不出聲不會打擾到她,可老頭不幹,說什麼雖然不出聲,但是有情緒波動,依然會影響到病人。

    無奈,他只能不甘不願的跟他坐到了院子裡。

    「小子,你叫皇甫傾吧?」

    皇甫傾心中小小的訝異了一下,隨即挑眉冷聲道:「是又如何?」

    老頭撫了撫長長的鬍鬚,笑咪了眼:「對我直呼你名諱想必你心中又開始憤怒了吧?」

    皇甫傾不說話,冷哼一聲算是答覆。

    老頭不在意,依然笑道:「當初我見你時你還是個娃娃呢,真是時光飛逝啊,轉眼間,你都這麼大了,我都這麼老了。你那幾個兄長也都二十好幾了吧?」

    此話一出,皇甫傾立即正襟危坐,直視老頭,但見他一臉不卑不亢,心中越發的尊敬起來。

    他的父皇,極少帶上他們,據說只有一次,他帶著自己的母后與眾皇子,說是要去看望一位曾有恩於他的長輩。那時的他只不過五歲,對別的事記憶憂新,但對那件事卻遺忘殆盡。

    若猜測無錯,眼前這位老者便十有八九是自己父皇時時掛念的人。

    他站起身,立即行了一晚輩之禮,老頭也大方受了。笑問:「你可還記得我?」

    「當時我年齡尚幼,記不清。」皇甫傾據實以答。

    老頭也不在意,為兩人倒了一杯茶,繼續道:「當時你父皇帶著一大幫兒子突然來到我這裡,讓我措手不及,說實在話,我是不大愛你們的到來……」

    皇甫傾眉梢一挑,直視他,問:「為何?」

    「哈哈哈……」老頭大笑,喝了口茶,說道:「因為你們這群小子大都首次出遠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將我這爛藥鋪整得是一片狼籍。尤其是你這小子,拉屎拉尿從不去茅房,偏忍都要忍到找到我曬乾的草藥為止才肯拉到我草藥裡,害我老頭子折騰了好此時日才將那此藥材補齊。你說,我能不記得你嗎?」

    「哈哈哈……」皇甫傾也大笑起來,沒曾想,自個兒小時候這麼皮。

    「你呀,是你那兄弟當中最皮的一個,最讓我頭疼啊,我那會兒就逗你玩兒,問你:你長大了想不想當皇帝?你可知你當時是如何回答我的嗎?」

    「晚輩定是回答『不想』。」皇甫傾篤定的道。

    老頭大笑:「果然沒變啊,可是當初,你的回答更絕,你說:我才不想當皇帝呢,當皇帝會被皇后管得死死的,要當就要大哥去當,我就做個王爺,娶三十個老婆,一天睡一個,不摸重複的。哈哈哈……當時你父皇可氣的臉紅鼻子歪,差點就要把你送給我了,你母后捨不得這才作罷。」

    皇甫傾宛爾,難怪自己一成年父皇封自己為王爺,賜了三十名美姬被自己一怒之下全趕了出去。思緒至此,突然想到房間裡的於魅兒,笑容便多了傷感。

    老頭咳嗽兩聲,自發的把話題引到了於魅兒身上:「小子,這女娃娃是怎麼一回事?是你的王妃不成?」

    皇甫傾笑了笑,端起茶杯猛然喝了個見底,道:「不瞞您老人家,我當人家是王妃,她卻總不待見我,大婚當日逃之夭夭,前不久才將她追到。卻橫生了不少枝結。今日更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一怒之下失了理智將她打傷,回想起來,真是悔恨不已。」

    「小子知道錯了就好。」老頭繼而挖苦道:「沒想到你小子也會有碰壁的一天,哼哼,多來幾個更好,免得你小子猖狂!」

    皇甫傾苦笑道:「一個就足矣,這次回去,廢掉所有姬妾,今生只守護她一人我便心願已足。」

    「愛之可貴,貴在此生只許一人,不離不棄,愛護始終。你若真能為他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便不要再去想著她的細小過錯啦,愛她,便要給她寬容,她開心便是你開心,她幸福便是你之幸福。若始終去計較那此微小得失,你離失去她也將不遠了。」

    皇甫傾細細揣摩著他話中之意,他什麼時候離開他也沒有察覺。直到暮色低沉,月上樹梢,他才漸漸的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抬頭望月,那銀盤之中彷彿裝滿了於魅兒的笑臉,猖獗的笑,冷漠的笑,憨態的笑,諂媚的笑……

    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以做到嗎?

    他問著自己,一遍又一遍。

    漸漸地心中有了答案,手負在背後,抬頭,直視著無邊的蒼穹,心中如潮水激湧,他徒然對那星空狂呼:「我,皇甫傾,此生此世,絕不負於魅兒,無論病痛疾苦,一生愛她守護她,直到死亡!若有違背此誓言,願遭天打雷劈!」

    老頭站在石柱之後,聽聞他這樣的誓言,欣慰的笑了。

    房內,睡夢中的於魅兒,眼角突然淌下兩行清淚,沾濕了纖長的睫毛……

    ……

    四千哦,兩天的,不好分開就一次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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