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又是一聲破空聲,這次連於魅兒都聽清楚了,更何況皇甫傾與月熙等人。
皇甫傾擁著她巋然不動,嘴角牽出一絲淡諷。
月熙神色一凝,一個優雅而急迅的轉身,衣袂在風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冽冽作響。急速而來的駑箭被他握在了手裡,冷哼一聲,他手臂一揚,駑箭頓時脫手而出,朝著來時的軌道以閃電般的速度飛了回去。
駑箭插入那濃密的草叢中,突然草叢中一陣騷動,徒然飛出一人。身材修長,白衣如雪。
於魅兒當先輕呼出聲:「月津!」
只見月津一臉冷然,腰墜流蘇,手握弓駑,翩翩飛起,本就是絕美的少年,此刻更是讓人驚艷。
在於魅兒眼裡,月津只是一個脾氣稍大的美少年,偶爾發發小脾氣也無可厚非,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嘛。
可是,卻從來想到,他竟會對自己的兄弟下此毒手。月魄再怎麼說也是與他屬同宗,要多麼大的仇怨才能讓他下此狠手?
皇甫傾輕聲笑了笑,語帶嘲弄:「原來竟是自相殘殺。」
月津一出現,皇甫傾的人也隨這警惕起來,原因無他,只因月津出現之後,隨後面從草叢中飛而出的還有數十人,個個身著白衣仿若不沾塵世的仙人,卻那麼冷漠傲然。
葉地只覺得胸中巨痛,呼吸起來如破爛風箱,時阻時順,陣陣暈眩感襲擊著腦部。他移至皇甫傾的身前,凝神望著款款落地的月津,小聲道:「王爺,對方不容小覬,若是硬拚,勝算不大。」
說完,一口鮮血自他嘴角淌下。皇甫傾將他拉到身後,淡淡道:「受了傷就別再逞強,到後面去。」
「你真是胡鬧!」月熙沉著臉斥責道。
月津卻不以為然,再次裝上駑箭對準月魄,月熙終於怒了,一個閃身上前,從他手裡奪過弓駑,不再看他,對於魅兒道:「魅兒,我曾說過,我會保護你,如今卻讓你再次遇險是我的過失。這個男人,三番兩次傷你,你不可再呆在他身邊。當初你就說過,若他無礙你便與我一同離去,今日我答應你不傷他,但我必須帶走你!」
「她生死都是我的人,你想帶走她?真是妄想!」皇甫傾徒然大笑,笑聲中滿是憐憫,看著月熙,語帶諷刺:「想不到以你如此『高貴』的身份卻幾次三番欲奪他人之妻,當真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不過……」
皇甫傾聲色一冷:「憑你這幾人便想從我身邊奪走我的人,未免太過狂妄。別說魅兒不願跟你一道走,即使她心甘情願,那也得看看我答不答應!在我的地盤上意圖搶我的人你真以為你是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
月熙的父親?
於魅兒聽得糊塗,不明其中之意。但月熙等人卻是他意指何人。
月熙看了於魅兒一眼,見她一臉茫然,心中微鬆。
他的身份,若是讓於魅兒知曉,她亦會像逃避皇甫傾那樣逃避自己。所以他始終隱瞞不說,怕的就是她在知道真相後對他疏離。
月津這時懶懶的開口道:「我二哥自然不會與你搶人,這個女人又不是什麼天仙美人,搶來何用?擺設都佔地方!」
他的一番言辭含貶帶刺直讓皇甫傾心中惱憤。於魅兒倒不在意,這會兒她自己的勞什子事兒都沒時間想,哪會支管別人評論她的相貌如何。
月熙冷喝一聲:「你住嘴!誰讓你亂放厥詞?!」
月津彷彿是扛上了,不屑的哼哼,然後繼續道:「本就是無鹽之貌我說的有錯嗎?二哥你這等身份豈能為這種人多做停留?放著自家的事不管,卻偏偏在這個女人身上耗費光陰,二哥你是糊塗了嗎?」
於魅兒耷下眼瞼不做任何反駁,她的姿色雖不算上乘卻也沒有他說的這麼不堪,能讓他說出這麼傷心的話來無非是因為月熙對她的錯愛。
月熙還想喝斥他,於魅兒淡淡開口:「算了吧月熙,他說的沒錯,你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你有你的人生,何必要在我這裡為我這種無貌無才無勢的小女人耽誤了自己的未來,走吧,萍水相逢相識一場,就當是一場夢,你不必在意不必記掛我,我會過得很好。我很慶幸認識了你,但我只是把你當成朋友,只是朋友,別無其它。」
月熙心中苦澀難耐,但他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不宜在將她逼緊。月魄的事情打擊到了她,她是善良的,卻不是外露的善良,否則當初她完全可以對他見死不救。
她有同情心,卻不氾濫,有軟弱卻不突顯。
外表堅強內心柔軟易感動,正是這樣的她讓他開始情不自禁。遇上她,是他的幸運,只是,惟一的遺憾便是他們的相遇太遲。若是他在皇甫傾之前遇見她,或許她的心裡會讓自己進駐。
算是有緣無份吧?
可是,月熙從不相信緣份這個虛渺的東西,他相信的是,人定勝天!
隱藏盡了自己的心思,面色回復了往日的溫和,如黑曜石般暗黑的眼眸看著於魅兒輕輕笑道:「那麼,就讓我繼續做你的哥哥。不用再說其他,若有一天,我解開了心中的枷鎖我會自己離去,到那時你便是要留我我也不會留下。」
於魅兒張了張嘴,隨即苦笑。真不知月熙為什麼這麼執著。話說盡了,拒絕也如此乾脆,他卻還像個傻小子一般口口聲聲要以哥哥的身份守護自己。
哥哥?
誰都知道,那只是一個掩飾, 一種欺騙。
她終於說出了一句話:「先為月魄療傷吧!」
月熙笑著,沒有知道他心中所想。失望或傷心,無從知曉。
月津想要置月魄於死地,自是不能叫他來扶他。月熙站立著不動,只拿一雙眼看著於魅兒。
皇甫傾心中頗不是滋味,這個月熙怎麼跟塊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在自己的地盤上,憑他的身份又不能輕易動他,兩國現今交好,不宜為了兒女私情惹出事非大動干戈。
要不是對他的身份有所顧忌,皇甫傾早就抄起家當掃平了他全家,敢跟他搶人,真是活膩了!想必月熙也同他一樣有這種顧忌,否則他又豈會如此輕易便妥協?雖然妥協的對象不是他,但好歹也是他女人不是?看著別人老惦著自己的女人,哪個男從能忍受?況且還不是偷偷摸摸的惦記,那是明著來搶的!
心中正憤懣不已,一低頭,卻發現於魅兒直直的盯著她,眼裡飽含豈求意味。
他胸中一股無名之火徒然竄起,張口便道:「不可能!」
哼,敢動他的人還指望他發善心?門兒都沒有!
於魅兒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眼看著月魄的臉色愈發蒼白,她銀牙一咬,從皇甫傾懷裡掙脫出來,親自上前去扶月魄。無奈,力氣太小,加上有傷在身,拉了幾次都沒能將他拉起來,倒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鮮血頓時湧得更急。
月熙上前想要幫忙,月津突然拉住他,低聲問道:「二哥你當真為了這個女人放棄我們的計劃?」
「只是暫緩,你先回去,與那些人周旋,等我將這件事處理完自會回去。」
「可是二哥……」
「不要說了,我意已決,勿須再勸。」
月熙打斷他的話,便不再看他。
月津望了眼於魅兒,眼中殺機狂湧。葉地一直注意著他,見他如此便不自覺的做好了臨戰準備。
皇甫傾在月熙之前把於魅兒拉開,轉頭對下屬道:「帶上這個人,回客棧!」
於魅兒頓時感激不已,不論他表面多麼無情,但始終還是為她做了他不願做的事,這就是皇甫傾,高傲,嘴硬,卻偏偏愛自打嘴巴。說出的拒絕的話卻總是在下一刻又有了違心的行動。
可是皇甫傾自己也是極度憋屈,為了一個女人,他是放低了架子,做足了誠意,就是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樣子。
皇甫辰說他不夠體貼,難道這還不夠體貼?都救下自己的情敵了還不叫體貼嗎?估計這事兒若是傳到他那些兄弟耳裡,又不免成為一番笑料了。
葉地也是大吃一驚,什麼時候,自家王爺這麼有『同情心』了?
月熙倒是一臉淡然,眼不離於魅兒,躍上馬跟在後面。皇甫傾一回頭,驀然發現他,氣得直發抖。
你說你好歹也是身份尊貴之人吧,老幹這無賴的行徑有意思嗎?
顯然,他是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幹那類似無賴之事的。不依不撓追到邊界,把於魅兒往縫裡逼,比月熙也高尚不了多少。
不過事情在別人身上是一回事,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時候,人都能自動屏蔽自己的過錯而誇大別人的錯誤。
月熙對掃了月津一眼,警告意味明顯。月津不堪,只得帶人憤憤離去。他一發現月魄的行蹤便帶人追蹤,好不容易遇到另一夥人,想著借他人之手除了他倒也讓自己免去了殘害兄長的罪名,也可一併將那個讓自己二哥神魂顛倒的醜女人解決,卻終是打錯了算盤,不料月熙跟皇甫傾速度這麼快,來得那麼恰到好處,真是讓他悔得肝腸寸斷,若是一開始就自己動手,或許可以將擋住自己道路的兩人同時除去。
不過,那個想殺掉於魅兒的女人,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月津陰沉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那麼殘忍,嗜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