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俊以從來沒這麼討厭自己過。
不僅討厭,而且鄙視,因為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很多被他刻意忽略的感覺清晰的湧上來,他的心昭然若揭,可他竟然不敢承認。
從司家回來的那個晚上,他在半夢半醒之間拉著曲茉桐的手不讓她走,已經是潛意識的靠近,當晚上醒來看見她姿勢扭曲趴倒在他床上,很不舒服的樣子,他很心疼的把她抱到他的身邊,她喊冷,他就抱住她。
他跟自己說,這只是互相取暖,並不牽涉男女之情,也沒有慾望。
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抱著她,抱了一晚上。
早上他明明醒了,可是竟然捨不得睜開眼,直到曲茉桐醒來倉皇而逃,他竟然悵然若失。
他從來沒有好好正視過對曲茉桐的感情,他不牴觸她,他願意跟她說心事,他不想看她難過,他想讓她幸福,他幫她接近沈焰卻又不喜歡看他們在一起……這一切的反常他只歸咎到他對她的愧疚感,他覺得他不牴觸她是因為他對不起她,他對她好只是想彌補她。
知道曲茉桐就是那個禮物後,他才幡然醒悟,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他對她是特別而在意的,早在彥彥出事之前,他對她就已經有了感覺。
他那麼介意她一直喊他「總裁」,介意沈焰可以親暱的喊她「茉茉」,介意爸爸對她家世人品不堪的侮辱所以跟爸爸大吵一架,介意她對和他鬧緋聞的牴觸……
再然後,彥彥出事,他那麼害怕曲茉桐會離開,其實也已經說明了他的感情。
他終於知道,和沈燃在一起之後,他的心不在焉是因為什麼,他的感情早已從沈燃身上轉移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他不愛沈燃了,所以他不接受她的求婚,也不願意與她生孩子。
他愛上曲茉桐了,或許這愛裡有愧疚有心疼,但確確實實是愛。
也許從六年前起,曲茉桐就在他的心裡深深紮下了根,讓他時不時的記起,惦念至今。
如果當年那個「禮物」是曲茉桐,也就是說彥彥是他的兒子,曲茉桐想獻身卻獻錯了人,而他也陰差陽錯的把她當成了沈燃的「禮物」,才會有那個各懷心事的晚上。
彥彥居然是他的兒子!
司俊以終於忍不住,在露台上放聲大哭。
老天爺對他竟然這樣殘忍,他跟彥彥甚至沒有相認過,彥彥就已經不在了,這遺憾這輩子都彌補不了,而更重要的是,彥彥居然還是因他而死,是他間接的害死了彥彥,曲茉桐罵他罵得對,他就是因為事不關己才冷靜客觀的報了警,早知道綁匪只是一個服務生,而且絕沒有撕票的念頭,他絕對不會報警,一千萬而已,他又不是給不起……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他已經作繭自縛,他沒有辦法去跟曲茉桐說當年跟她一夜歡好的是他,他也不敢跟曲茉桐說彥彥是他的兒子,他怕曲茉桐會怪他,會更加恨他,會真的一去不回頭。
他已經害曲茉桐失去了彥彥,他不能再害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夢瞬間破碎,她愛的是沈焰,如果讓她知道她的第一次給了他而不是沈焰,她會是什麼反應?司俊以不敢想像。
所以他決定了,既然彥彥已經不在,六年前的那個晚上他也不會再說出來,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有時候將錯就錯會比較幸福。
司俊以回到房間,沈燃已經不在了。他想了想,還是給她打了個電話。
「沈燃,對不起。」
「沒關係,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太衝動了,是我欠缺思考,不是你的錯。」沈燃鼻音很重,應該是一直在哭。
司俊以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罪人,可是如果繼續欺騙她,對她更加不公平,所以他還是狠心說:「沈燃,我們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吧。」
「嗯,好。」沈燃竟然很痛快的答應了。
司俊以覺得很意外,「沈燃,你……」
沈燃沉默了一會,說:「俊以,你一心一意等我十三年,我很謝謝你,你需要時間我給你時間,我也可以等你十三年。」
不等司俊以再回答,沈燃立刻掛了電話關了手機,把頭埋進被子裡嚎啕大哭。
她覺得很絕望,司俊以已經不愛她了,她感覺到了,可是她現在已經無法放手……
老天就是這麼愛開玩笑,他愛著她的時候,她無知無覺,等到她也像發了瘋一樣愛上他之後,又輪到他無知無覺了。
或許這一切都是報應,是因果輪迴。
不管怎樣,她都不會放棄司俊以,因為她是沈燃,從來不認輸也從來沒輸過的沈燃。
第二天早上司俊以醒來的時候,走到樓下的客廳,周沁雪剛剛進門。
「小姨,你回來了?曲秘書去公司還是醫院了?」
「嗯,我回來拿點東西,茉茉去公司了。」周沁雪覺得很奇怪,「你什麼時候開始喊茉茉為『曲秘書』了?這麼生分?」
「她本來就是我的秘書,我覺得還是公私分明的好,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司俊以顧左右而言他,「我去醫院看看雨涵就去上班。」
周沁雪覺得司俊以的話聽著很不舒服,於是教訓他道:「茉茉這些日子一直幫著我們照顧雨涵,做的事情早就超過了一個保姆的範圍,她對雨涵的關心和疼愛都是真的,而不是因為你付了她錢,你怎麼能這樣抹殺人家的一片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