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煙放在病床邊的櫃子上,用從自己的兜子了掏出一盒軟皮的紅梅,自己抽起來。
趙倩撅著嘴過去把窗戶打開。老人吐了口煙氣,這才小聲地說道:「高遠同學,這次俺就是為了俺家那個大小(山東方言,指大兒子,小是兒子的意思)來的,我是接到了學校裡老師打來的電話,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都怪我們沒教育好,才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高遠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學校裡找不到曹睿了,就把他老爸喊來處理問題。
他搖搖頭說道:「老伯,別這樣,怎麼能怪你們呢?沒事的,這不都過去了嗎!」
趙倩雖然很不高興,但還是拉了個兩個椅子給他們爺倆坐下。
老人沉默了一會,把那顆煙掐滅在煙灰缸了,低著頭沉聲說道:「高同學啊!其實、、、其實這次來,我們是有求於你、、、、。」
老人沒說下去,高遠才問道:「老伯,您說吧,是怎麼回事啊?」
老人看了看趙倩他倆,搖搖頭道:「我這張老臉都被那個兔崽子給丟盡了,如果不是因為家裡確實困難,我真是拉不下臉來向你求情啊!其實我們家老大(曹睿),小時候一直是個挺乖的孩子,可自從上了高中,加入了一個什麼體育隊以後,就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本來我想讓他讀完高中就回家的,可是誰知道他體育成績好,竟然被大學給錄取了。」
老人又點了顆煙,繼續道:「唉!當時村裡人都以他為光榮,家裡人也很開心。為了讓他讀書,我家正在讀高二的閨女就休學去青島打工了,只是沒想到他在學校裡幹下這種事情來。唉!!」
老人歎口氣,重重地吸口煙,邊吐煙氣邊說道:「俺這次來,就是想給你道個歉,順便希望你能寬限我們些日子。學校和公安局都給俺談話了,希望我們能早點把那十萬塊錢給湊齊了,可是、、、啊!」
高遠看到老人為難的樣子,心中很有些不忍。趙倩則還是那副德行,瞧都不瞧這兩個人。
正想說話,老人又開口了:「我們老兩口養了他們三個孩子,老二是個閨女,最懂事,這個老三最小,也蠻勤快。只有老大,太給家了添亂了,從上高中起就愛打架,每次打完,都是我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可誰知道他體育成績那麼好,竟然被學校給特招了,家裡本來攢錢是為了給俺那二閨女讀書用的,她人文靜,有老實,成績一直是學校前幾名。可是這大小靠上了大學,你總不能不讓他讀吧!家裡那會也是剛蓋好房子,存的錢基本上都花完了,為了給他湊學費,俺們幾乎把親戚都借遍了,誰知道光交學費還不夠,他在學校裡花錢越來越多,剛開學帶來的那1500塊錢,才一個多月就花完了,家裡實在是吃不消了,那會棒子(玉米)剛收下來,俺們就給賣了,才把那學期給維持下來。」
老人又點了一顆煙,著已經是第三顆了,趙倩有點不高興,撅著嘴自己吃蘋果去了。
「到了第二個學期,家裡實在是撐不住了,沒辦法,只好讓讀高二的閨女休學,去青島打工了。唉!!我那閨女是好啊!可惜真的把她的心給傷了,自從出去打工以後,除非是往家寄錢,不然從來都不回一個電話。我們老兩口為這事吵過好多次了。可、、、、唉!有什麼辦法啊?」老人的眼淚從臉上輕輕滑落,那個十幾歲的還在也跟著哭了起來。
高遠有點受不了,趕緊從抽屜裡拿出一盒『蘇煙』,遞給老人一顆,自己也點著吸了起來。
「上個學期後幾個月,他突然不怎麼給家裡要錢了(花的是趙倩的錢嘍),俺們老兩口很高興,以為他知道心疼家裡了。可誰知道這學期剛開學就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唉!!家裡這半年因為還債,沒攢下多少錢,我臨來的時候,把拖拉機給賣了,又找親戚拿了點,還有閨女透支了幾個月的工資,湊了一萬多塊錢。本來老家還有個宅子(宅基地,可能城市的朋友不理解。)是準備給老三蓋房子的,來的時候我想賣掉,可現在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在老家蓋房子的越來越少,也沒賣成。所以就只有這麼多了。」
說著老人拿出一個塑料袋,放在高遠的床前,又在上面摸了幾把,才擦擦臉上的淚說道:「這是一萬三千多塊錢,您要是不嫌棄就那拿著,等我會老家了就再想想辦法、、、、、。」老人的聲音哽咽了,後面的話沒說下去。
高遠心裡也覺得很堵得慌,只有趙倩這個『死沒良心』的,還在那裡吃蘋果。
平靜了一會情緒,高遠拿起那包帶著體溫的錢,塞回到老人手裡說道:「老伯,這些錢你拿回去,犯錯誤的是曹睿,不是你,你不該跟著他受罪的。」
老伯不能置信地看著高遠,往外推了推那個包,小聲地說道:「都是我沒教育好,我有責任,再說了,曹睿那孩子也沒能力搞這麼多錢,你要是不嫌少,就先收下吧,剩下的錢,我再慢慢還,過兩年等小三長大了,我就讓他也去打工。」
高遠使勁地把錢塞到老人手裡,認真地說道:「老伯,這是我和曹睿之間的恩怨,而且我也不缺這點錢,把錢拿回去吧,讓小三好好上學,還有小三的二姐,如果能回來讀書,就讓她繼續讀吧。打工不是個好出路。錢我不是不要,而是不跟你要。如果你見到曹睿了,就告訴他,我想和他簽個君子協定,讓他畢業後十年以內還清這些錢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