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特摩斯急速通過宮門處的甬道,守衛的侍衛們被突如其來的法老再次弄得不知所措,鑒於上次的教訓,在侍衛長的安排下,保護法老安全的侍衛們遠遠地跟著,不敢再有半點疏忽,而法老今日似乎也不怎麼在意他們的『跟蹤』。圖特摩斯徑直來到塔菲姆的府邸,門口年輕的侍衛被這個突來的造訪者給嚇了一跳,努特這次倒是很機敏,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圖特摩斯,他匍匐在地上朝法老行禮,看樣子他們的法老很喜歡半夜裡獨自行動。
「起來吧,塔菲姆在嗎?」圖特摩斯雖然口中問著話,卻不等努特回答他便已經匆匆走進了院子裡頭。
「大人在……」努特從地上爬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圖特摩斯的背影消失在院落的盡頭,法老的性格和行為方式還真是奇特得令人匪夷所思,雖然僅僅只是短暫的眼神接觸,努特看出法老眼中無法掩飾的焦急和迫切。正當他看著前方發呆的時候,『跟蹤』奉命保護圖特摩斯安全的侍衛們已經來到了塔菲姆府邸的大門口。
「你們去大人府邸的各個偏門守著!你還有你去四周巡邏,法老在大人府中的這段時間,任何人不得進入大人府內,你和我在這裡看著。」一名年長的侍衛命令著,他看了一眼站在塔菲姆官邸大門前眼神中充滿好奇的努特,他朝努特點點頭,努特則張大著嘴巴機械的點頭回應著,法老身邊的侍衛氣勢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之間還沒有語言的交流,這名侍衛的一個眼神就已經足以抵過千言萬語。
圖特摩斯的突然到來嚇壞了塔菲姆府邸的管家和傭人,人們在紛紛匍匐拜禮之後都木然地站在原地,這半夜突然出現的阿蒙神之子不知道給塔菲姆大人帶來的是福還是禍,管家讓兩名侍女陪自己留在一樓的大廳門口聽候差遣,其他人通通退出大廳。
圖特摩斯在階梯的轉角處停下腳步,前方房門下面的空隙裡透出光線,看樣子塔菲姆和他一樣都無心睡眠。圖特摩斯猶豫著,先前的激動和迫切突然被巨大的緊張所替代,他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頻繁急湊的心臟律動讓心腔甚至有點輕微的疼痛感。他忽然害怕起來,那剛剛還迫切想要獲知的答案,那些事實的真相忽然讓他害怕起來,如果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猜測,事實是另外一個樣子,他會非常的失落,他害怕那樣的結果。如果一切的猜想都是真的,自己要如何處理和面對,這些他都還沒有仔細想過。內心的波瀾起伏不定,期待、恐懼、希望、猶豫等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就在他終於鼓起勇氣準備邁步走向那空隙裡透出的光明時,面前的門竟突然打開了。四目交接,兩人露出同樣的驚訝神情。
「你……不知您前來,請恕罪。」塔菲姆在愣了兩秒後回過神來,他匆忙向階梯下方的圖特摩斯行禮。
圖特摩斯衝他點點頭,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確定沒有人跟上來之後他經過塔菲姆的身邊走向那滿屋子的光明。
「她……蓮……斯堤雅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圖特摩斯走向窗邊的立柱,他本想直接問塔菲姆那些關於自己心中的猜想和疑問,但脫口而出的卻是另外的話,第一次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關於斯堤雅王妃的調查,除了上次向您報告的那些,最近還有些細節上的事情浮出水面,臣正在整理,正準備明日一早入宮向您匯報。」塔菲姆看著圖特摩斯俊秀的側臉,圖特摩斯的眸子看向遠方而顯得有些出神,第一次他感到圖特摩斯的心不在焉。在他的答話之後是一小段時間的沉默寧靜,圖特摩斯癡癡的看著遠處發呆,已經全然不覺自己身在何處。塔菲姆皺了皺眉頭,他小聲地咳嗽了一聲,但圖特摩斯對此沒有任何反應,房間內依然是一片靜默。
「咳……您深更半夜的造訪寒舍不會只是為了這點事情吧?」圖特摩斯今夜的行為明顯有些反常。塔菲姆的話把圖特摩斯暫時飄渺不定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他輕蹙起眉頭,拳頭也不由自主地握緊起來。
「剛剛美麗特拉派來的祭司已經到了,我還沒有召見他,在這之前我突然想到,突然想到……她……蓮……她和蓮之間有著某種直接的關聯對嗎?」圖特摩斯吞吞吐吐的,第一次他喪失了他的果斷,他的直接,他那種屬於王的霸氣。
「既然在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或者想法,又何必來探尋我的答案,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難道你在害怕麼?我不知道我們偉大的王還會有過害怕。」如果樓下的管家聽到自己的主子用如此隨意不敬的語氣跟態度在和法老交談一定會感到無比的汗顏。
圖特摩斯倒不介意他的挖苦,他看了看一旁的塔菲姆,「還記得在孟菲斯等著看日出的時候她所說的那個故事嗎?」
「當然記得!」聽到圖特摩斯的話,塔菲姆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幾分,他揚了揚眉,耐心的等待著圖特摩斯還未說出的下文。
「那個故事是刻意說給我聽的,只是我太愚笨竟然渾然不覺故事與真實之間存在的聯繫。我就是那個被眼前的事物蒙蔽了真相的蠢笨的王子,因為愛蓮而貪戀相似的容貌軀殼,看不清事實的真相,同那個王子一樣,近在咫尺的人我差點就錯過了!她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的身邊,她就是那可憐的人魚公主,而我卻渾然不知。
我早就該想到的,這個世界上會有長得相似的人,但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相像的靈魂。現在即使不見下埃及來的祭司,不聽生命之匙的奧秘我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我讓她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受了那麼多苦……」圖特摩斯一拳打在柱子上,他心中蘊含的自責,懊惱全部變化成莫大的力量集中到拳頭上,鮮血從立柱上流淌下來,此刻他手上的劇痛跟心中的痛苦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
「你在這事上確實夠笨的!不過至少比我想像的要聰明得多。」塔菲姆長長的呵了口氣,他拍拍圖特摩斯的肩膀走到窗前,微笑裡頗有些無奈的味道,他朝圖特摩斯說道:「原本以為神靈會對我公平點,知道我和你一樣笨,你已經擁有了一切,神靈該給一次偏愛我的機會,好不容易安排讓我先知道了這個秘密,結果它們還是比較偏袒你。」
「你!果真是我想的那樣,在我大婚前她去見蓮,蓮意外身亡之時是誰附著在那具肉體上呢?我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端倪……」圖特摩斯的語氣無比自責,片刻的欣喜之後,眸子裡全是痛苦的神情。
塔菲姆抽出腰間的匕首漫不經心的把玩起來,「看樣子你們都不打算給我機會,哈特爾女神真是偏心啊,那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相認嗎?既然如此,你可不能再委屈她了!」
圖特摩斯搖了搖頭,塔菲姆的問題讓他感到非常棘手也很無奈,他悠悠地歎了口氣對塔菲姆說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斯堤雅的問題還沒有解決,那該死的女人已經讓整個埃及上下相信她是女妖,那次意外後我已經為蓮舉行過葬禮,對天下人來說她已經是死了的人,太后不會相信,群臣更不信,到時候怕只會更加讓她,噢不,應該叫她蓮了,會讓蓮更加妖魔化,我不能斷然冒這個險。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還未理清,等我見了美麗特拉派來的祭司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