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菲姆下來的時候,圖特摩斯正在大廳裡徘徊。「臣拜見法老!」塔菲姆朝他行禮。
圖特摩斯停下腳步,用一種令塔菲姆捉摸不透的眼神看著他,他朝塔菲姆點點頭,示意他不用客套了。
「你府上新來的侍衛還不錯,好好調教一番將來能委以重任」。圖特摩斯環顧四周,不痛不癢的說著。
塔菲姆皺了皺眉頭,他沒有立刻回應圖特摩斯的話,宮中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圖特摩斯從外地趕回來第一句話的話題竟然是他府上新來的侍衛,不知道圖特摩斯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都忘了,當時還是我親自安排的,第一偏妃曾經在你府上住過。」圖特摩斯瞟了一眼塔菲姆繼而看向通往樓上的階梯,「聽說你讓第一偏妃住在你的臥室,為她所做的一切都傾盡全力,你將她照顧得很好,我卻忘了給你因有的賞賜。」
圖特摩斯的話裡有話,更是透著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塔菲姆任然保持沉默,一語不發。他知道圖特摩斯今晚絕對不是衝他來的,更不是來找他聊天喝酒的。他在等待圖特摩斯將他此行目的的主題亮出來。
「到你的臥室看看你不介意吧?」圖特摩斯揚了揚眉看向塔菲姆。
塔菲姆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不介意,請隨意參觀。」
聽到他如此痛快的答應,圖特摩斯倒是猶豫了兩秒,他從塔菲姆身邊擦身而過,登上了通往樓上的階梯。
圖特摩斯沿著階梯拐了幾道彎,終於走到了階梯的盡頭。他推開厚實的木質大門,眼前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寬敞的臥室裡點著幾盞調暗了的油燈,落地窗的對面正對著王宮的主殿,清冷的月光撒進室內,與黯淡的火光交揉在一起。窗口立柱和房間內石刻雕塑的影子映在白色的亞麻床單上,微風從室外吹進來,飄搖的燈火使得室內的影子跟著一起舞動起來。塔菲姆的臥室雖沒有法老寢殿的奢華,卻另有一番味道,簡介、素雅。
圖特摩斯飛快地將室內的一切掃視了一遍,他走到臥室窗前的立柱下,遙望著不遠處的王宮。塔菲姆來到他的身後,靜靜地跟隨著。
「有謠言說第一偏妃住在你這裡的時候,曾經有個叫蘇安娜的舞孃來找她,但你府上的人只看到舞孃進了這間臥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到過她了,而這個舞孃恰恰是蓮曾經用過的人,是麼?」
「既然是謠言,也就不可信,這是有人故意在中傷王妃和臣。」塔菲姆依然不動聲色,表情和語氣沒有因為圖特摩斯的話而有所改變。
「塔菲姆!長久以來我一直不追查她的事情,你以為我真的查不到嗎?」圖特摩斯瞟了一眼身後側方的塔菲姆,繼續瞭望著遠處,「你說你愛蓮,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你會讓蓮幸福嗎?你會是可以讓她得到幸福的人嗎?」
「王!」塔菲姆的眸子陡然一亮。
「如果時間可以逆轉回過去,如果我將蓮許配給你,是否會讓她得到幸福呢!」圖特摩斯喃喃自語,「她和蓮都說得沒錯,我身上所承載的一切都太過沉重,這樣的沉重讓我能給予心愛的人的未必是幸福。我常常做噩夢,夢到蓮被人謀殺,但對方沒有得逞,可是蓮卻在明明知道那是放有毒藥的情況下選擇了死亡,是不是我讓她太累了?如果握緊是一種對愛的自私和束縛,那麼我放手呢?是否會讓蓮快樂和幸福呢?」
「圖特摩斯!」塔菲姆直呼他的名諱,語氣中帶著憤怒的味道。他走到圖特摩斯的前面背對著他。「我一直認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我維護你,崇拜你,敬仰你,而你呢,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是也愛著蓮的麼。」
「是,我是喜歡她,愛她!但是她愛的人是你啊!她為你吃盡苦頭,名義上是女王的人,實則頂著巨大的風險在哈特謝普蘇特的眼皮底下幫你在祭司和宮中各處斡旋,難道你都忘了嗎!如果你的夢境才是真實,而現在的時光才是虛幻,你有想過她選擇死亡的真正原因嗎!如果說你身上的一切太過沉重,那麼蓮這麼聰慧的女子早已看到屬於未來的沉重。並不是你給的沉重,而是這個世界!她怕她做不好你的女人,她怕成為你的負擔,而沒有你她無法想像要如何活著,死亡只是開始,她在永恆的世界裡守護著你,甚至在神的面前放棄永生的可能!我曾經問過蓮,如果有來生,她是否願意給予我和你公平競爭的機會,她沒有給我答案,但我知道她內心的天平始終是傾斜的!你們有著太多的相似。不管是她還是蓮,我都希望你珍惜,不要再次錯過!如果這一世留給蓮或她的記憶太多,讓她放不下你,我甘願只做她的朋友守護她。我不會做小人趁人之危的,下一世我一定會爭取,哪怕原本就不算公平!但今生你都不可以放棄,已經錯過了蓮,你必須帶給她幸福,或許她是神給你的在下一世遇到蓮的機會!」
圖特摩斯訝異地看著塔菲姆,凌亂的思緒突然出現了一個亮點,「她真的跟蓮有著某種直接的關係對嗎?雖然無法一下理清這其中的奧秘,你說她是神給我的在下一世遇到蓮的機會,你一定知道她是誰,她為什麼來這裡,你全知道!」
「對,我知道,但是我替她保守秘密也是為了她的幸福,她的心!我可以告訴你一切,那樣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你很可能在遙遠的未來與蓮再次失之交臂!她時刻都在期盼著這個不開竅的男人得到她的秘密,卻又只能讓他自己來發掘,在敵人和百姓面前無所不能的你卻在她的面前笨得像個白癡!」
「塔菲姆,你……」圖特摩斯壓抑著快要爆發的情緒,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蹦了出來。
「蠍子王曾經讓最高祭司訂製了三把生命之匙,相傳這三把鑰匙都被奧西裡斯神賦予了神力,可以指引死者去往永恆的世界,也可以引導死去的人通向輪迴的塵世。其中一把隨蠍子王的遺體下葬,引導蠍子王的『卡』通往永恆。另外兩把被賜予了上下埃及各自的奧西裡斯神神廟,上埃及的那把已經在歷代的戰火中遺失,至今下落不明。從遙遠的時代留下的傳說雖不能得到證實,但卻讓下埃及的那把生命之匙被視為神的寶物,由歷代上埃及的繼承人秘密保管傳承,現在正在你的未婚妻美麗特拉公主的手裡,她身邊侍奉奧西裡斯神的最高祭司對生命之匙的奧秘應該瞭若指掌。知道了生命之匙的能量和魔力,也就明白了她,以及她和蓮之間的關聯奧秘!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我想這樣跟你說神不會算我洩密吧。」塔菲姆看著遠處的尼羅河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塔菲姆……」圖特摩斯沒想到塔菲姆會拐彎抹角的將真相指引給他,竟一時語塞。
「屬於你的時間不多了,下一個氾濫季開始的時候若你還沒明白真相,那就是你自願讓給我的機會!即使你擁有了傳說中的生命之匙,你也無法去往對的時空。」
「塔菲姆,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傳說中遺失了的那枚生命之匙?」圖特摩斯的情緒有些緊張了起來。
塔菲姆看著他略顯慌張的樣子,嘴角揚起了小小的弧度。「你不准我入宮見她,又沒有安排事情給我做,難道我一天到晚窩在家裡?既然未來要爭取,我也得做點什麼,不然來生拿什麼和你競爭。更何況那枚生命之匙在美麗特拉的身上就等同於已經落在了你的手裡,這對於我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你說呢?你撇開所有的人這麼晚來我這裡,不只是為了審問我這點事情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看來我得重新認識眼前的塔菲姆了,比起兒時的你,現在的你可狡猾了許多呀。」圖特摩斯無奈的苦笑,「我想讓你幫助我調查斯堤雅,秘密的。」
「調查斯堤雅?」塔菲姆有些納悶,不是剛剛已經聊過了麼,他怎麼又往這話題上引,這傢伙果真是最狡猾的。
「是阿蒙霍特普的母親,你想辦法暗地裡調查她從入宮以來所有做過的見不得人的醜事,搜羅一切有利的證據。」
塔菲姆領悟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想幫第一偏妃是嗎?那麼你並不懷疑王子的意外是她造成的咯,關於民間盛行的那些流言……」
「以你我的成長經歷,你認為我會隨意相信那些東西嗎?哈特謝普蘇特煞費苦心所編撰的故事到最後又如何呢?她永遠是個女人,即使她自命為阿蒙神之子,也終究不可能成為事實!輿論可以幫忙造就一個人,同樣也可以毀掉一個人。斯堤雅不過想用輿論的力量逼迫我賜死『蓮』(圖特摩斯用伊蓮告訴他的中文的發音讀出這個名字 ),借刀殺人。斯堤雅縱使再有心機,莎草紙是包不住火的,她的所作所為太過頭了,肯定會讓一部分人從心裡背離她,甚至是她的心腹也有可能背叛她,只要找到一個突破口就什麼都真相大白了!為了阿蒙霍特普,為了埃及的未來,我不能再置之不理一味放縱!」
「你,你知道她的名字?你還知道什麼?你不是在耍我吧!」從圖特摩斯的嘴裡聽到『蓮』字的奇怪讀音,塔菲姆有些吃驚,她曾經告訴過她,這是她的世界裡蓮字的讀音。
圖特摩斯戲謔的壞笑著,「是她自己告訴我的,總不能你什麼都知道,那樣對我也太不公平了!」
「既然要我調查,那總該可以讓我進宮了吧。」
「我說了是秘密的,不要驚動任何人,以你的聰明才智這個任務很容易完成!其他人我不信任,你知道她的秘密,又如此袒護她,你自然是會保護她的,必要的時候……算了,現在說那些還有些為時過早。我回去了,讓你的侍衛不要將我來訪的事情說出去!」
……
塔菲姆在府邸的門口目送圖特摩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叫努特的侍衛恭敬地匍匐在地上朝遠去的背影拜禮。
塔菲姆轉身看向身後的努特,「起來吧!今天法老來過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不要和任何人說,明白嗎?」
「是!大人,小的明白。」
「法老來的時候同你說了什麼嗎?」
「沒說什麼,法老自稱是您的朋友,小的斗膽問了他的名諱,法老回答得很奇怪。」
塔菲姆皺起眉頭,「哦?他怎麼說?」
「法老告訴小的,讓小的轉告大人就說他是第一偏妃的朋友。」
塔菲姆望向圖特摩斯離開的方向,他拍了拍努特的肩膀,「知道了,記住,今晚法老來過府上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