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塔儷命侍女們都退出了圖特摩斯的寢殿,她看著圖特摩斯沉默的背影搖了搖頭,每次從斯堤雅王妃那裡回來,他都是如此,有時候暴怒的情緒會無法控制,當怒意煙消雲散之後,就會像此刻這樣,獨自站在空牆邊凝望遠方,沉默的背影顯得孤寂而哀傷。
自己剛剛從祭司斯堤雅那裡回來,前去拜會女神祭司的最高祭司也剛剛從那裡出來,沒想到半路上遇到板著一張臉的圖特摩斯急匆匆的回寢宮,最高祭司大氣也不敢出,恭敬的目送法老從他的視野裡走過,奈塔儷知道今夜圖特摩斯與斯堤雅王妃的相處似乎並不怎麼愉快。圖特摩斯去斯堤雅寢宮如果有十次的話,幾乎有九次都是不在王妃寢宮過夜的,唯一一次即便在王妃那過夜,一大早定也是匆匆的就回來了,陰沉著一張臉喝退所有人,沉默的瞭望遠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密閉的臥室裡,從高處的窗子投進的月光朦朧又渾濁,伊蓮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曾經屬於前世的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以及今生的對家人的思念交錯盤旋於自己的腦海,最高祭司的那些話也還迴響在耳邊,一切混亂得讓頭都快要炸了。
最高祭司的拜訪讓她毫無心理準備,根據圖特摩斯的意思,最高祭司決定趕在奧帕特節前,就在近兩日對她進行受封的齋戒洗禮。
伊蓮索性不睡了,她帶著自己做的亞麻布枕頭上了天台,找了個合適的位子將枕頭放下,她仰面躺了下來,清朗的星空就在眼前。
空曠的視野與環境讓頭腦一下子清晰了很多,她想起蘇安娜跟她說的那些話。
對圖特摩斯的特殊情感隱約在心頭縈繞,兒時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都那麼清晰。他們有著彼此處境相同的寄人籬下地位卑微的母親。有著謹慎,隱忍,沉默的少年時期,沒有人能向他們一樣更瞭解那種處境下的感覺和滋味。但是,最終前世的她卻走了極端,當他擁有了一切之後,她卻選擇了永遠的背離他的所在。今生的輪迴是因為前世的遺憾與悔過嗎?輪迴是為了什麼?為了曾經的誓言或者遺憾?還是為了確定自己做出的某個決定?
原以為時空是個虛無遙遠的東西,卻發現距離其實很近,跨越千年,很多東西依然不曾改變,三千年前會有無法相守的淒美愛情,三千年後仍舊存在。人的感情由不得自己,生活也由不得自己。而活著的人甚至因為生活的某些範疇,人類的感情不得不一再被擱置到次要的地位。
自己的輪迴究竟是為了什麼,什麼會是今生的結果?
伊蓮試圖不斷在梳理著思緒,混混沌沌的,她漸覺疲憊,她蜷縮著,保持著嬰兒在母體內的姿勢步入夢鄉,她的心理咨詢師曾經告訴她,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象徵。前世的自己也是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入睡,輪迴於千年,她依然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女子。
圖特摩斯來到臥室,前方同外面的殿堂一樣沒有牆的遮擋,月光射進房間,巨大的柱子投下陰影,柱子前方是一大片略微高於臥室空間,一個向前延伸出去的露天陽台,圖特摩斯踏上臥室過渡到露台的幾級台階,銀色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落寞的身影顯得格外的孤寂。
他站到低矮的圍欄邊,齊膝蓋的圍欄根本起不到保護的作用,如果有人喝醉了站在這裡,一個不小心就很可能就會墜落下去。
深夜的底比斯褪去了白天的喧囂炙熱,浩渺的星空下微涼的晚風拂過燥熱的肌膚,風吹動懸掛在殿堂四周的亞麻旗幟,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宛若一曲憂傷的悲歌。
近日伊西斯太后又在催促自己立後了,朝中上下一致認可的埃及女主人是下埃及的繼承人美麗特拉*哈特謝普蘇特。其實只要品性端正,哪個女人做王后對自己來說都一樣,美麗特拉固然也很好,有了與她的聯姻,自己的江山能夠進一步得到鞏固,也會有強大的後盾,何況據臣子交代美麗特拉雖為貴族,但深居簡出,從不恃寵而驕,是個優雅大方,樸素賢良的女子。這樣看來,她確實是埃及最佳的女主人選。但不知道為何,近期自己心煩意亂,根本沒有心思考慮迎娶王后的事情,每每入夜,蓮的身影都會出現,更奇怪的是那個號稱自己來自未來的『斯堤雅』也會時不時出現在夢境裡,讓自己原本無法靜下來的心更添不安。
埃及在自己的統治和管理下變得更加繁榮興旺,疆土日益擴大,臣民對自己的法老膜拜不已。後宮佳麗的隊伍也在不斷壯大,雖然目前只有阿蒙霍特普一個王子,但後宮妃妾們隨時可以為自己誕下新的生命。自己無疑已經是人民心中埃及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最不可超越的神話。然而這一切都無法讓自己滿足,自己的野心與慾望好像永遠沒有止境,在得到越多的同時慾望也在越來越大的膨脹。
每到深夜,獨自一人的時候,那種疲憊,那種寂寥,那種無以名狀的憂傷會刺痛自己的每一根神經,孤獨,深不見底的孤獨,感覺自己就像一顆沉睡於大海中的沙礫。肉體的**或許可以讓自己一時忘卻這些現實,但本能的激情過後,枕邊的尤物卻會令自己感覺到加倍的孤獨。沒人可以知道那種滋味,或許天空中的明月和太陽會懂得。
圖特摩斯捏緊了自然垂放在身側的雙拳,閉上眸子深深的呼吸著漸涼的空氣,隨後他睜開雙眸巡視著酣然入睡的底比斯,正當自己準備轉身進入臥室休息的時候,對面不遠處的天台上,一個嬌小的身影進入他的視野,這麼晚了,她上天台做什麼?
只見她很不淑女的仰面躺下,將雙手和雙腿盡最大限度的打開。她偶爾揮揮手好像在驅趕蚊蟲,似乎在思考什麼。漸漸的她不再有動作,翻個身抱著膝蓋蜷縮起來,蜷縮成很小很小,保持著一個看似很奇怪的睡姿。
圖特摩斯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她沒有再動過,就那樣蜷縮著,他皺起眉頭,很少有人會有這樣奇怪的睡姿,很少有人會習慣這樣根本就不可能舒服的睡姿,除了蓮,他在沒有見過哪個人是擺著這樣的姿勢睡覺的。
不對,自己怎麼了,除了自己的母親和蓮,他從來不會這樣認真的凝視一個女人,甚至有一些想要靠近她。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撫摸她枕在臉側的青絲,這樣的慾望與肉體無關,只是想要靠近,想要她靜靜的陪伴在身邊,這是種單純得無法形容的慾望。
為什麼?竟然對她沒有一絲反感,她是妖女麼?為何她的身上會有一種這樣的力量,和蓮一樣吸引著自己的力量。
神啊,請你幫助我得到答案吧,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如果我要她,會是正確的選擇嗎?
圖特摩斯朝尼羅河祈求著,他轉身走進臥室,「奈塔儷!」
臥室外傳來一小陣細碎的腳步聲。
「奴婢在!」奈塔儷恭敬的等著圖特摩斯發話。
「讓侍女帶條毯子去給斯堤雅蓋上,她的侍女得換換,她一個人睡在天台也沒有人照看,萬一做夢的時候掉下去了怎麼辦!也沒有人給她沒蓋毯子,這樣會感冒的,只怕她還沒有做成穆特女神的先知就直接去見女神本尊了!」
奈塔儷有些意外,祭司斯堤雅睡在天台法老是怎麼知道的?好久沒有看到他這樣緊張過一個女人,還細緻入微到這般田地。
「是!奴婢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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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們的關心,雖然沒有一一回復你們的留言,但是我都有認真的看過,我會堅強的,好好珍惜時間和身邊的人,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