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風夜宇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風澗揚似乎不想辯解，再次沉默以對，風夜宇很認真地看著他許久，忽然說：「揚，到底為什麼你會對笑笑這麼執著？明明，是我先遇見她，是我先要了她的。」
「不，是我先遇見她的。」
眸光凜冽地轉過來，說這話時，風澗揚和風夜宇兩人的思緒也隨之飄回了十五年前，當時是相爺家三小姐是活死人的傳聞最盛時期，那年葉語笑五歲，風夜宇八歲，風澗揚七歲。
那年相爺壽辰大擺筵席，王公貴族們幾乎集齊在相府，風澗揚從小就討厭人多熱鬧的宴會場合，迅速把自己吃得飽飽的一個人悄悄溜走玩去了，風夜宇卻十分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著大隊人一起吃喝。
不知道是哪個妃子好事提出來要見見三小姐，祁嫣然當時就變了臉色，但礙於皇家的身份相爺都不好拒絕，只好領著幾個貴妃公主皇子去見識傳聞中的活死人三小姐。
風夜宇本來沒興趣，但自己母妃也在其中，他只好跟著一起，誰知這一眼見到床上那精緻絕倫的人偶娃娃，他從此就記住了人生第一次的驚艷帶來的震撼有多大。
明明看她微張著一雙眸子，可就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瘦削的身軀蒼白的小臉，小小年紀容顏卻依舊精緻絕倫，就像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人偶娃娃，做得太過精細美麗，可惜一雙眸子少了靈魂，空空蕩蕩的。
這一眼而已，那個精緻絕倫的人偶娃娃就再也沒辦法從風夜宇腦海裡消除，於是返席之後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向相爺宣佈，他要了這個三小姐做新娘。
所有人都笑了，只當是個孩子童言無忌，可相爺卻欣然答允了下來，風夜宇高興得連風澗揚剛剛從葉語笑的房間裡偷偷溜出來都沒看見，可風澗揚卻把風夜宇和相爺之間的約定聽得清清楚楚，小小年紀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迅速就被染成了夜一般黑曜石顏色。
「在你對葉碩說要笑笑做你新娘之前，甚至在你們去笑笑的房間之前，我就已經在裡面呆了很久，那天也是我第一次遇見笑笑，不經意闖進那個別院，不經意闖進她房間，第一眼我就想起，我上輩子似乎欠了她。」
淡淡說完那天的事，風澗揚臉上的表情反而柔和了下來，風夜宇看著他，拳頭逐漸捏緊，風澗揚繼續他的話。
「沒遇見笑笑之前，從我懂人事那時起我就一直在做著很多奇奇怪怪的夢，夢裡有好多人，但出現次數最多的，是笑笑，我一眼就認出那張臉來，雖然當時笑笑還是五歲的模樣，但我就是知道，我夢裡那張臉就是長大之後的笑笑，絕對是。」
很肯定地把視線投注過來，風澗揚像是在宣告他對笑笑的先有權一樣，緩了緩才繼續下去：「那天之後我一有空就跑去相府，我明知道相爺是皇貴妃娘家的人，他會願意這樣十幾年如一日地讓我到相府去看笑笑一定是別有目的，但是不管相爺會有什麼目的，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去看笑笑，每天至少都要去看她一次，否則那天的時間就會變得特別漫長。」
眸光凝滯在地上，風澗揚眸子裡的墨色越來越濃：「逐漸長大了，夢境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有條理，我覺得那是我前世的記憶，我前世是帝王，笑笑我妃子，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好像……」
話到這裡，風澗揚竟然卡住有些說不下去，風夜宇反而被勾起了興趣，挑挑眉看著風澗揚等著他的下文，風澗揚抬起眸子盯著他，像是他自己都很不相信一樣，緩緩吐出一句話：「……前世我好像，親手……殺了笑笑。」
一如風澗揚所料，風夜宇瞳孔都瞬間擴大，瞪著風澗揚臉上的表情都是難以置信，風澗揚又緩緩地補充了一句：「就像那天她刺我一劍，我前世也是這麼刺了她一劍，一劍穿心，就像因果循環，就像報應。」
「開什麼玩笑——」
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風夜宇忽然覺得自己太好笑了，這麼荒謬的事，憑什麼風澗揚說他就要信？夢境這東西根本就不能當成現實——但如果，那夢境是記憶，或許這一切又是真的，笑笑跟風澗揚，真的前世就難解難分了。
他不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寧願還在自欺欺人地以為他比風澗揚早遇見她，好不容易，現在她心裡雖然沒有他，但她終究能留在他身邊，可風澗揚這些話卻讓他覺得受到了威脅，他要的很簡單，只要笑笑在他身邊就好，只要這樣就好！
「你知道我不是開玩笑。」
從容地抬起臉看風夜宇，風澗揚眸光犀利不慌不忙，繼續說著：「鬼神之說雖然從來沒有人知道是真是假，但那天發生的事跟我夢裡的幾乎完全一樣，當時的笑笑也是一身嫁衣，夢裡笑笑被我一劍穿心也是這樣一身嫁衣，那眼神如出一轍，不甘，怨憤，恨，她恨得好深你知道嗎？！從我見笑笑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我這輩子是來還她債的，所以我對她盡可能地好，要多好有多好，她要什麼我都說好，就算明知道相爺是在利用她來迷惑我也沒關係，相爺一早知道我對笑笑欲罷不能，但可惜相爺卻沒料到笑笑會突然醒過來，並且連相爺自己都對笑笑產生了真正的父女之情，相爺是為了彌補才會想要死在我手上，他怕笑笑知道他這番心思之後會恨他，所以我才成全了相爺，否則笑笑這輩子心裡都有一個結，永遠解不開。」
說到底，說到最後，他風澗揚所做的一切還是為了笑笑，都是為了笑笑，甚至為此更不惜讓笑笑就這麼誤會他、恨他，甚至刺了他這一劍幾乎徹底奪走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