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目的地的警車裡,阿Q拉將迄今為止的調查結果,與衛萬匯報了一下。
等他們到達現場時,夜幕已漸漸散去,一群滿身汗臭味的男人,一同迎來了新一天的早晨。
目標房上所掛著的門牌號,已經因為老舊而處於半腐爛狀態了。老牆上長滿了綠油油爬籐虎,幾乎連窗戶也遮掩了住,外界的陽光,能照射入屋子裡的,應該只能說十有二三。
「到了。」下得車來,衛萬將煙頭扔在地上,踩了一腳。
阿Q拉繼而下車,他先是蹲在地上重新繫了一下鞋帶,然後戴上了手套。
站起身來,他對衛萬道:「準備好了,進去吧。」
衛萬轉過頭,對身後那幾名刑警下達指示道:「這裡就交給我和阿Q拉,你們幾個,給我繞到後面去。萬一犯人跑了,千萬不能放走他。」
「是!」
如此應道,後方待命的那幾個刑警,皆離開了這裡。
等他們走遠後,衛萬由內插口袋兒裡掏出一支左輪手槍,一看型號便知是警槍。
他遞給了阿Q拉,說道:「前幾天這傢伙的主人殉職了,你先帶著,事情辦完後還我,我還得上報呢。」
阿Q拉聞言不由多看了衛萬幾眼,他一直以為這老小子是個個性死板、不通人情的官奴,如今看來,確實是自己誤解老衛了。
也不說一聲謝,阿Q拉接過槍支,把彈夾打開數了一下,子彈竟一發未失;看來,這把槍原來的那位主人,死得也有夠願望。
阿Q拉雖然名義上是私家偵探,但暗地卻也沒少與黑道人士來往,因此對於槍械倒也不比衛萬少瞭解多少。
他右手持槍,左手反握住手電,兩者結合著提在身前,擺出一個電影中FBI侵入犯罪現場的姿勢,歪了歪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就緒。
衛萬點了點頭,深吸一氣,猛地上前,一腳將大門給踹開。
他體格魁梧,身體也相當強健,只一腳,「砰」地一聲,門便砸似的完全被踹飛出了三四丈遠。
阿Q拉早就聽說衛萬連續三年都是警隊的搏擊冠軍,過去他還當好似走關係得來的,如今看見這幕,倒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大門一經開啟,由室內傳出一股難以言述的腐臭,撲鼻向二人襲來。
毫無疑問,這棟建築物裡,充滿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死氣,空氣當中飄散的屍臭,絕不像是死老鼠所散發出的那種氣息,又不似下水道里長時間堵塞的雜肉,更多的,是一種內臟混合蛆蟲所衍生的怪異味道。
阿Q拉和衛萬都是老經驗了,只聞到這種味道,基本已經可以斷定屋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恐怕在這間暗不見天日的屋子裡,一切罪惡都還殘留著。
雖然對此早已有所預判,但這股屍氣卻太過龐大,連衛萬也不禁眉頭深皺,阿Q拉也忍不住用手摀住了嘴,強行壓抑住胃裡升騰起的反酸。
這兩人都是專業人士,只調整了片刻,便已經穩定心神,找回了古井無波的狀態。
阿Q拉手電掃過走廊,屋子看上去像是很久沒有打掃了,地板上被厚厚的沙塵所覆蓋,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屋子並沒有被廢棄;在鞋箱前的位置,嶄新的皮鞋被整齊的擺放著,另外,木地板上也殘留著大約四十碼的腳印,只從形狀上看,便可以確認是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成年男性。
這個時候,阿Q拉的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了簡尚志的身影。
他已經有心理準備,這個死亡世界的深處,並不是一位高中教師,而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一個導演、並且演繹了前所未有殺人劇的瘋子。
穿著鞋進入室內,阿Q拉率先引路在前,踏上了木質走廊。
不過與其說大門連接著走廊,不如說入口連接著隧道,整間屋子說不出的陰森黑暗,且惡臭沖天。而且走廊的顯然有些過分低矮,像衛萬這等人高馬大、身形魁梧壯漢,只要直起身來,就不免會撞到頂棚,因此兩人只得躬著身子前進。
另外,越往前走,便能感覺血腥味兒越大,地面也漸漸有些濕滑起來。
阿Q拉雖然不信神魔鬼怪這種東西,但他此時走在前面,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一些難以用科學道理解釋的東西。
雖然這條走廊並不算是很長,但阿Q拉卻覺得自己彷彿走了半個世紀之久,而且越往前走,疲憊就越是會由內向外的擴散開來,彷彿正有無數個惡意的靈魂,在將自己拖入那無盡的深淵。
腦袋中的感應中樞牽動著意識,在這瞬間無限的延伸,阿Q拉眼前出現了彷彿幻視一樣的東西。
他看見了,看見這裡每一個角落,似乎充當過臨時刑場。
這些年輕貌美的女子反抗著、尖叫著、掙扎著,但在被注入了一種琥珀色的液體之後,都逐漸安靜下來。她們眼睜睜的看著施刑者斬斷自己的肢體,取出身體裡的內臟,卻只能夠默默的流著血淚,生命的火花也隨之漸漸飄散,直至消失。
這種幻視,逐漸成為一種不明所以的壓抑感,刺激著阿Q拉的神經,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他不明白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身旁的衛萬卻非常清楚自身的情緒——
——恐懼!
沒錯,衛萬知道自己衍生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即便身經百戰,然身處於這樣的人間煉獄,沒理由會不感到恐懼的。
當然,無論有沒有意識到自身的情緒,這兩人都被恐懼所驅策著,現在他們只想盡快完成任務,然後離開這裡。
焦躁漸漸充斥兩人的內心,他們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然而走廊卻根本就不在乎他倆感受似的,似乎永遠不見盡頭,無邊無際的向黑暗延伸著。
兩人走完了人生當中最為漫長的十多米距離,當肉眼捕捉到走廊盡頭的門縫裡所透射出的光線時,他們幾乎錯以為那裡就是距離地獄僅一步之遙的中繼站。
阿Q拉和衛萬對視了一眼,皆自調整呼吸,轉換著剛才焦躁的情緒,然腎上腺素瘋狂分泌,握住槍支的手,竟忍不住顫抖起來。
衛萬一咬牙,上前提腳,再一次把房門「砰」的踹飛。
「我是警察!」
大喝了一聲,兩人突入了房間裡,並非常具有默契,一左一右分工明確,持槍環視著室內。然待發現這裡並沒有半個活人時,兩人卻不禁發出了嘔吐般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