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阿Q拉非常自覺的一大早便起了床。
每年的三月十八日,他都不需要上鬧鐘,就能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
因為無論如何,阿Q拉都想單獨一個人去依嵐那裡,所以他拒絕了小O的陪同請求。
當然,對於這一點小O也相當理解,短暫的告別之後,她率先離開了家門。
阿Q拉準備了一下,不久後也出門而去。
他先是到達靜安寺地鐵站,在附近買了花束以及香燭。途中,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幾名穿著星城之丘女子高中制服的學生,但她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阿Q拉的樣子。
或許就算注意到了阿Q拉,這些學生也會假裝沒看見似的轉過頭去。
總之,無論怎麼說,這都是與平時沒什麼兩樣的場景。
阿Q拉想到,蕭夢雨死於兇殺的消息,應該今天就得由校方之口傳達給這些學生了。
聽到這則消息的她們,是傷心、兔死狐悲?又或者是麻木不仁?
這點阿Q拉並不能作出預料,在他印象當中,那個如同監獄般的高校,或許連哭泣都將是要受到管制的。
搭乘軌交到達了墓園所在地,阿Q拉下車步行了約有三十分鐘,終於到達了一個戶城最邊緣處的臨海小鎮。
這裡過去一直是依嵐憧憬的地方,她無數次與阿Q拉提及,如果兩人結婚,條件允許的話一定要定居在這兒。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耳邊傳來沙沙的海浪聲,靜靜的在房間內呼吸只屬於兩個人的空氣,度過無數個流汗的夜晚……
沒錯,那是依嵐生前最大的願望,同樣也是阿Q拉的。
從車站一直到這兒,阿Q拉便感受到背後有股奇異的視線。
他明白自己是被跟蹤了,而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最初他當然是打算獨自一個人來掃墓的,但想到對方既然已經跟了自己這麼久,路程又不是很近,他怎麼也不好意思出言趕對方走。
「——小薇別躲了,出來吧。」
「什麼呀!我還以為自己的跟蹤很完美的。」如此抱怨著,身穿學校制服的夏爾薇由碑林間閃出了身。
她道:「我是在地鐵站前看到老師的,見老師在買花,便好奇老師要上哪兒去,這樣就跟了上來。」
阿Q拉苦笑道;「沒看見我買的是菊花麼?貌似拿著菊花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一個吧。」
夏爾薇調笑道:「菊花也可以送給討厭的人嘛。」
「得了吧,我可沒你這麼壞眼眼兒。」
很顯然,即便身在墓園當中,夏爾薇仍是不怎麼嚴肅,不過面對著她,阿Q拉卻怎麼也生氣不起來。
像是感覺到今天的阿Q拉與平時有些不同,夏爾薇少有的正經起來,她輕輕靠近了問:「老師,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掃墓麼?」
阿Q拉抓了抓腦袋,說道:「沒關係,反正你也來了。」
如此說著,阿Q拉沒什麼與她扯皮的心情,率先引起路來。
夏爾薇靜靜的在旁走著,突然湊近了阿Q拉的臉,像是在觀察一樣非常好玩的事物般打量著他。
一路無話,兩人走了一會兒,便到了依嵐的墓前。
墓碑被打掃的相當乾淨,花瓶裡還插著鮮花,碑文也重新描過。只看這模樣,阿Q拉便猜到小O或許已經先自己一步來過這兒了。
將菊花插入花瓶中,阿Q拉拿出了塑料袋裡的小菜,並點上了香燭。
夏爾薇剛開始還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但當她的視線投在碑文上時,不由愣了一下。
「……阿Q拉之妻——林依嵐……啊!」如此下意識的喃喃念了出來,夏爾薇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手摀住了嘴。
阿Q拉剝了個柑橘,往嘴裡塞了一片,才道:「這是我家的墓,有問題麼?」
夏爾薇吐了吐可愛的小舌頭,說道:「我剛知道……老師原來結過婚。」
「嚴格意義上說,只是同居而已。」
一陣陰風突兀的吹起,將香燭上的火給吹滅了。阿Q拉把未吃完的柑橘塞進西裝口袋,拿出打火機,蹲下身給蠟燭重新點上火。
夏爾薇聞言不由越加不解,她問道:「可是……如果沒有結婚的話,那碑文上為什麼會……」
「她的家人,不同意將沒有頭的遺體認作自己女兒。」沒待她把問題問出來,阿Q拉頭也不回的說道。
聽到了這項解釋,夏爾薇倒吸了一口涼氣。
阿Q拉也沒功夫管她,點上火之後,站起身來,在墓前雙手合什。
他沒有許下任何願望,只是單純的這樣做出了一個動作,靜靜的,傾聽著風聲。
——三年了。
和零八年時比起來,街道也好、建築也好、人也好……都邊了很多。當然,阿Q拉也變了。
不同於那永遠停留在內心當中的時刻,阿Q拉在這三年時間裡蒼老了許多。
為了不成為讓身邊人痛心的行屍走肉,阿Q拉為人處世、以及生活的方式全都改變了。
這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只要活著,人永遠只能夠追隨時間及主流的腳步。
心頭浮現出依嵐熟悉的身影,還是那樣年輕、漂亮,似乎歲月根本不能使她有絲毫的衰老。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那……」看著那虛無縹緲的墓碑,阿Q拉深情的說道。
夏爾薇不知道這兩位陰陽相隔的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故事,但這樣深情的阿Q拉,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在那放浪不羈、笑意頻頻的外表下,竟埋藏了這樣澎湃和激烈的感情。情深得,幾乎讓人能夠聽到那顆冰封之心,正發出龜裂般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