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 便聽小O轉告，說是衛萬之前傍晚時打過電話，說是再等一會兒便會來拜訪。
對此阿Q拉只差沒有破口大罵，衛萬這如此算盤打得可真精明，但他騙得了小O，可騙不了阿Q拉。
首先，衛萬來這兒找的，只可能是阿Q拉一人，但他為什麼不打對方手機，反而是直接撂個電話聯繫家庭座機呢？
原因很簡單，衛萬確實是找阿Q拉有事，也極有可能要與之商談上一段時間。因此，他應該想著夜宵就在阿Q拉家應付過去。
正因為這樣，他才將打電話至阿Q拉的家中，畢竟多年的老朋友，他知道阿Q拉不到七八點是不會回家的，所以這個電話其實是打給小O的。
賢惠的小O如果知道晚上家裡會來客人，必定會事先準備一些糕點飲料來款待客人。這也正中了衛萬的下懷，他幾塊錢交通費，既可以來這兒找阿Q拉商討正事，又可以享受到小O的廚藝，真乃一箭雙鵰，一舉兩得也。
早晨和中午，在警察局裡吃經濟套餐，晚餐，他則可以借口查看兇案現場，而拿免費的盒飯。到了晚些時候，連夜宵都還得在別人家蹭事——多麼可怕，而又小家子氣的男人啊。
有時，阿Q拉也常會想，如果衛萬那把那些兒小心眼兒及城府，用在討好上級和摳門以外的地方，或許他對於查案的成就，應該遠在自己和李利翁之上，甚至超越偉大的夏洛克·福爾摩斯都不成問題。
這樣，像是計算好了似的，十點半時，衛萬便前來了阿Q拉家。
嘴上說著「打擾了」，但看他的樣子，卻絲毫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接過小O遞來的咖啡和蛋糕，便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看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阿Q拉也沒急著詢問關於案情的事。
他點了一支煙，吞吐一番後，衛萬也差不多把蛋糕吃完，連嘴都不擦，便泯了一口咖啡，奶油及藍莓在杯口上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唇音。
阿Q拉見狀不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想著等衛萬走後，得把這杯子泡在八四里消毒。
這時，一支煙也剛好抽完，把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裡，阿Q拉先開了口：「怎麼樣，吃完蛋糕，是不是也該談點兒正事了？」
衛萬對桌旁的紙巾視而不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嘴，喘了口氣兒，才說道：「其實，今晚我來這，就是想告訴你，驗屍報告出問題了。」
「這是什麼意思？」阿Q拉聞言不由坐直了身子。
衛萬道：「泗蛇公園裡發現的碎屍，之前被斷定為星城之丘女子高中一年級學生顧夢兒對吧？但有新的證據證明，這項判斷似乎是錯誤的。」
阿Q拉聽罷不由大驚失色，這麼說來，豈不就是指月見霜驗屍失誤了？
念及此，他不禁疑道：「這不太可能吧，月見霜的法醫水平，別說是國內，在國際上都是頂尖水準啊。」
他這話半點都不具恭維成分，事實上，僅在去、前兩年，月見霜就代表中國參與了國際法醫調查研究會五次。該項研究會是由英國舉辦，參加學校有哈佛大學、聖路易士華盛頓大學、密西西比州立大學、山姆·休斯頓州立大學、紐海文大學、弗吉尼亞大學、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
這些參與的學校，都擁有著在世界上最享譽盛名的法醫團隊，但就是這樣激烈的競爭環境當中，月見霜的鑒定手腕，卻獲得了難以想像的極高評價。
「過去一直以為華佗是中國人虛構的傳說，今天看來，似乎是事實。」
「東方的神秘國度地大物博、藏龍臥虎，毫無疑問，adeline（月見霜的英文名）是那兒的又一個奇跡。」
——這樣的讚美之詞，毫不吝嗇的從那些其他國家的法醫嘴裡冒出來，使世界再一次見證了中國這個古老黃河流域文明的偉大之處。
正因為如此，所以阿Q拉很難想像，月見霜居然也會有判斷失誤的地方。
衛萬也非常明白阿Q拉的想法，但他相對則要更理智一些，他只道：「在月見霜調查完之後，屍體被收容到了戶城檢察院法醫科進行了再調查，從而得出了不同結果。就目前而言，死者的身份仍不能斷定，因為腐壞一直在持續。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死者的身份絕不是顧夢兒，因為屍體的指紋，與顧夢兒失蹤前持有物品上附著的指紋不一致。」
阿Q拉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勁，他道：「可是……我聽月見霜說，她是從下頜故判斷出屍體身份的，這不應該會出錯啊。」
「正常情況下確實是不會出錯的，但是……」說到這衛萬頓了頓，點了支煙後，才道：「調查發現，顧夢兒曾經矯正過牙齒，可能是因為這個才導致下頜故有些變形。如此，月見霜靠下頜故鑒定死者身份，自然會出差錯。可以說，這回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如果是個中規中矩、只會查指紋的三流法醫，相信是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的，怪就只怪她的水平太高了。」
聽到衛萬的解釋，阿Q拉不禁沉默住了。
有時世間的事兒確實就是這樣，你什麼方面都考慮到了，偏偏還達不到期待中的效果，但有些人稀里糊塗的，反倒可以發家致富。
能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那就是天才；而把簡單問題複雜化的，就是蠢材。雖然嚴格意義上講，月見霜屬於前者，但這次她似乎也在無意中犯下了後者的錯誤。
轉念他又將注意力移回了案情上，沉默片刻後，說道：「這麼說來，死者的身份不是顧夢兒……這樣，會不會是我正在調查的另一名失蹤者？」
「我記得，你正在調查的另名失蹤者，好像也是星城之丘女子高中的一年級學生，叫楊欣來著……」衛萬沉吟道：「我派人去過其住處查看，那裡空無一人。只不過，現在也沒有確切證據證明她就是碎屍案的死者。」
「空無……一人？」阿Q拉敏銳的發現了衛萬話裡值得疑竇的地方，不由問道：「你能解釋一下『空無一人』是怎麼回事兒嗎？」
衛萬道：「楊欣的母親在去年立冬去世了，死因是過勞而引起的急性心臟衰竭，醫療報告顯示，沒有死於他殺的可能性。而打那以後，楊欣就獨自生活……接到你提供的情報後，我派人去查看了她家，發現家中的衣服被子都被收拾的很整齊，所以我初步認定，他的失蹤為自發性。」
阿Q拉聞言不由回想起來，楊欣的失蹤是在歲初，也就是將臨春節之際。
『單親的死本就給她造成了非常沉重的心理打擊，而節日也要一個人去度過……看著家內熟悉的、充滿回憶的一磚一瓦，最終忍受不住，離開了傷心地嗎？』
如此想到，確實合情合理，但是阿Q拉總覺得有些蹊蹺……至於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似乎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不過，因為已經被警方判定為自發性失蹤，那麼只能將楊欣暫時拋離於兩起兇殺案的考慮範圍以外了。
然這個念頭一經出現，阿Q拉自己又很快打消掉了。楊欣的下落一日沒有被發現，就不能排除她已經被捲入事件的可能性。姑且在推理時多考慮一種分歧，如果今後案情有什麼新的發展，也好應對不是？
話說回來，衛萬此來給出的新情報，無一不使這三樁事件的調查，都陷入了瓶頸當中。
楊欣初步判定為自發性失蹤，顧夢兒的屍體也沒有找到，因此不能確定其死亡；碎屍案則又變成了無頭案，而陵園女屍案的調查至今仍不見絲毫進展，阿Q拉只是在做著漫無目的的假設性推理。
只不過，阿Q拉發現了一樁很奇怪的問題，三起事件，受害人也好，失蹤者也罷，都是年輕女性……雖然這項發現不能讓阿Q拉的調查變得輕鬆，但至少，有多了一種調查的可性性。
「老衛……我問你，最近還有沒有接到新的報案，比如說年輕女性失蹤的案件？」
聽他這麼一說，衛萬下意識道：「不可能沒有的，你知道，咱們國家的法律，名義上是禁止賣春的，而且人工受精價格也相當昂貴。所以，失蹤人口還是很多，其中年輕女性佔據失蹤人均比例的百分之四十。」
阿Q拉順著他的話茬，說道：「失蹤的年輕女性，相信也不僅僅會被強迫賣春……捲入惡性事件的可能性，應該也是存在著的。只要社會上還風靡著自以為是及神秘性，今後，這樣的殺人事件還會持續發生。」
「就是為了不讓事情發展成那個樣子，才需要法律！我們才會行動！」衛萬如此說道，少有的把臉繃了起來，粗暴的把煙蒂掐滅在了煙灰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