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合夥做生意?」尚楚雄狐疑地看著他們兩人,「你們要合夥做什麼生意?」
程芷嵐忍著笑,一臉正經的道:「顧姑娘正在為臣謀後路,怕臣離了朝廷無所事事,難以養家餬口。」
尚楚雄顯然沒有聽明白這其中原由,皺著眉說:「朕幾時同意你離開朝廷了?」
「陛下不是己經免了程大人的太傅頭銜?」顧芳華試探性的問:「莫非陛下對他另有重用?」
尚楚雄皺起眉,「朝廷大事,豈容你小女子多嘴?」
程芷嵐忙說道:「陛下,顧太醫向來口沒遮攔,不必和她一般見識。」
聽到這,尚楚雄倒別有探意地看他一眼,「你倒是挺維護她。朕竟不知你們倆這麼熟了,上次你就是為了她才救杜竿竿的吧?芷嵐,莫非你看上這丫頭了?」
顧芳華漲紅臉拚命擺手,「陛下不要誤會。程大人滿腹經綸、才高八斗、一表人才,堪為國之棟樑。臣出身微寒、其貌不揚,還好吃徽做,豈有被程大人垂青之福?」
程芷嵐又被她逗笑了,「原來你不是分不出好壞話,這褒獎我的詞比起平日聽未可順耳多了。」
看他這樣,尚楚雄倒心裡有底了,但沒再多說什麼,只道:「既然佳人特意給你送了面過來,拿來朕看看,試試好吃不好吃。」
顧芳華只得把食盒奉上,打開蓋子說道:「這麵條我讓他們過了水,是涼面,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吃得慣,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碗普通的涼面而己……」
「還怕朕搶了程大人的面嗎?不用這麼緊張,又不是你親自做的。」尚楚雄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昧道的確很普通,朕還以為是什麼美昧。」
「臣也沒說它有多特別。」她心疼得看著那麵條被皇帝嫌棄地放在一邊,心中歎息,自己晚來一會兒就好了,真是白白跑這一趟。
尚楚維又將目光放回程芷嵐身上,「那件事……你當真想清楚了?」
「是,為人臣子,當與君王分憂。臣想明白了。」程芷嵐答得很堅定。
「那……明日到兵部和他們商議吧,朕會提前和兵部的人打招呼。」尚楚雄像是不願意當著顧芳華的面多談,不一會起身離開。
程芷嵐恭送到大門口,尚楚雄忽然又回頭問道:「屋裡那個丫頭……」
他微笑,「陛下在擔心什麼?」
尚楚雄皺皺眉,「朕一直在想著你的親事,年紀不小了,該找個王公親貴的好姑娘配你。你不喜歡青鸞,是因為她飛揚跋息的性格,朕同意,但是……」
「娘在世時,一直教導臣要娶一定要娶個臣會對她好的姑娘,一生一世不能坑害了人家,所以這件事……陛下就不用操心了。」
尚楚雄反而站住了,定定地看著他,「聽你這話,是真的看上那丫頭了?她知道嗎?」
嘴角輕揚,程芷嵐堅定道:「我決定的事,不需要事先知會任何人。」
「那就是不知道了?」尚楚雄哼一聲,「她何德何能能得我兒子的青睞?」
「因為她……曾是臣的救命思人。」
這會尚楚雄倒不解了,「救命思人?」
程芷嵐出言提醒,「陛下難道忘了十年前那件事了嗎?」
聞言,尚楚雄恍然大悟,「難道……她就是……」
他垂下眼,「臣己在十年前許諾過要娶她,臣是言而有信的人,縱然她忘了,臣也不會變卦背信。」
見程芷嵐再回到書房,等在房裡的顧芳華語帶歉意地說:「沒想到陛下在這裡,打擾到你了,我這就走。」
他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都來了,坐下。」
「這碗麵條也不能吃了,要不然,我請你出去吃飯吧。」
他搖頭笑了,「又說請我?今夭帶了多少銀子敢這麼說大話?」
她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子,笑道:「一碗麵條還是請得起。」
「你自己吃過了嗎?」
「吃了一碗麵。」
「再吃還吃得下?」
「看著你吃眼。」
想了想,程芷嵐忽然說:「你在這裡坐一會兒。」然後遷自走出去了。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兒,只好乖乖坐在屋裡等,打量起這房間。這問書房的陳設極其簡單,比較特別的是桌上有一張華嵐國的地圖,顯然是剛才皇帝和他一起看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不過這一趟也不算白跑,原本擔心那傢伙受自己牽連而被重罰,但看皇帝竟親自登門造訪,不管是為了什麼,總不會是為了當面訓誠,可見那傢伙沒事兒了。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口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心情舒楊起來。
話說不知從幾時起,忽然覺得那傢伙也有幾分討人喜歡的地方,見了他也不會想惡語相向,頂多就是吵吵嘴,甚至還惦記起他會不會沒吃飯……奇怪她平日對朋友都沒有關懷備至到這個地步……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愧疚心太重了嗎?
忽然間,她發現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個小匣子,這匣子顯得有些女氣,不過巴掌大小,上面還雕刻著一串牡丹花,真不像是男人用的東西。
程芷嵐這傢伙,幹麼用這種樣式的匣子?且那匣子沒有掛上鎖,倒是銅扣被磨得光亮,顯然是經常被人打開。
她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門口,不見有動靜,就大著膽子把那機簧咱嗒一聲打開,伸著脖子看——只見裡面躺了一塊手絹,看上去很舊了,還是粉紅色的,繡著一朵牡丹花。
她皺皺眉,怎麼覺得這手絹有點眼熟呢?正要伸手去拿,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連忙將匣子重新蓋好。
不一會,就見程芷嵐捧著托盤走進書房,盤子上是幾碟小點心。
「這是我早上吃剩的,你嘗嘗昧道。」他將托盤放下。
顧芳華有些不滿,「吃剩的給我吃?你當我是你養的寵物啊?讓我試試,若是不好吃,就都丟你臉上!」她夾起一塊豌豆黃放入口中,剛剛入口,就含糊著說:「嗯,這豌豆黃還是涼著吃更甜,這麼軟滑又入口即化……可是挑月齋的東西?嗯,口感似乎有些不對,挑月齋的也沒有這個好吃,裡頭好像還夾了紅豆餡兒?哎呀,我就喜歡吃紅豆餡兒的!快!快說!是哪裡買的?」
程芷嵐看她吃得這麼開心,他的笑容也像是暖暖的陽光一般燦爛,「這些不是買的。」
「不是?那是你家廚子做的?能不能讓他再做一份讓我帶回去?」
「那要看你能把這廚子哄得多開心。」
顧芳華連忙說:「哄人開心我最拿手,這有何難?你前面帶路,我這就去給他說一整車的檻美之詞。」
他沒帶路,倒是斜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也不用去外面說,在這裡說給我聽就好。」
她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該不會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吧?不!不!這絕對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他學著她的樣子眨眼睛。「你不會的東西就不許別人會嗎?別忘了我可是做過太子太傅的人。」
顧芳華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好歹你是一個富家公子,手下縱然沒有奴僕如雲,也該有不少伺候你的人,學這些有丁之術幹什麼?」
「我娘喜歡吃,就教我做,往後只要我得閒,便會做幾道小點取悅我娘。」他指著另一盤桂花糕,「嘗嘗這個的昧道。」
「不用嘗我也知道昧道好,你娘真是有口福!」她興奮地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看咱們這個飯館是真的要開了,否則太浪費你這手藝。我和你說啊,在朝為官,若是不奸、不貪,根本成不了事,賺不了多少錢。若是聽我一言,我開醫館,你開飯館,前院後院一起賺錢,不信發不了財!」
「當大夫的如果都像你這樣滿腦子想的是錢,病人就要倒楣了。」他歎口氣,「賺錢的事兒以後再說吧,眼下……我得出門好些日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呢。」
「出門?」頓了一下,像想到了什麼,顧芳華驚問:「難道陛下決定外放你了?」
「嗯。」
外放的官員,少則要走一年,多了……一輩子也回不來都說不定。
忽然問,她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酸酸澀澀的感覺滿溢出未,竟像是捨不得似的。她皺眉問道:「難道陛下剛才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兒嗎?」
「是我自己要求的。」
「啊?」
「邊關……可能要有戰事了。」
顧芳華猛地驚起,「什麼?有戰事?我怎麼不知道?」
見她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笑道:「不會是什麼大事兒,不過因為陛下不放心主帥,所以派我過去做監軍。」
「你一個文弱書生,不對,就算你有幾下三腳貓的功夫,能爬樹抓鳥、下水抓魚什麼的,離當監軍還遠著呢。」她拚命搖頭,「不行不行,戰場是好玩的嗎,有去無回怎麼辦?」
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若在以往,該罵她又說了滿嘴的喪氣話,可是今日,她這喪氣的背後竟像是對他的牽掛,讓他又驚訝又開心。
他忍不住開她玩笑,「你要真這麼擔心,可有膽子和我一起去前線?」
「去就去!誰怕誰啊!」她擦著腰說:「你等著,回頭我就收拾行李,你哪天走?我跟著你去做個行軍大夫就是了!」
程芷嵐一怔,神情難得鄭重起來,沉聲說:「這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反悔是小狗!」她甩袖跑到書房門口,又回頭指著他說道:「你要是自己先跑了,把我丟下,你就是小狗!」
說完,顧芳華一口氣跑出程府,直到跑上了大街,被街上冷風一吹腦門,頓時清醒過來。她站在那裡怔怔地自問,剛才她都說了些什麼啊?說要跟程芷嵐一起上前線打仗?
一下子抱住自己的頭,她呻吟一聲——「我的娘啊!怎麼沒喝酒都說醉話?真是一時意氣用事害死人啊!」
這一場戰事其實己在尚楚雄的意料之中。
七國不可能一直處於穩定安逸、共存共榮的狀態,遲早會為了各自的利益,時不時在邊境鬧點麻煩,無非是為了戰事勝利後那要扶來的賠款。
華嵐並不算七國中實力最強的,上比不得天府的強勢,但又沒有長泰那麼弱小。它的國土面積只有天府的一半,然而幾年因在國界附近發現了幾處金礦而和鄰國鬧起了糾紛。
其中,詔河就是屢次挑釁的一個,而長泰則是跟著詔河的屁股後面做應聲蟲,試圖從戰沒中分得一杯羹。
這場戰沒的規模不會太大,但又必然要分出結果,所以戰事不會拖延太久,只能速戰速決。
以上,是程芷嵐在趕赴邊境宿城的路上和顧芳華講的戰情分析。
顧芳華跟著他趕了三天的路,因為坐不慣馬車,一路上暈得昏天黑地,時不時就要下車狂吐一番,丟盡了淑女的臉面不說,還導致她精神憔悴、胃口大減,不禁叫苦不迭,直呼來錯了。
到了宿城時,她自覺像是丟了半條命,只想躺在馬車中不想動。
程芷嵐也沒想到她這麼怕坐馬車,路上還換了一輛更豪華舒適的馬車給她坐,可情況也不見好轉,只能要她自己開副藥,抓點藥吃。但總要趕路,沒有休息的時候,她的情祝也不見起色。
顧芳華長吁一口氣,「等住進了太守府,我一定要睡它個一天一夜!」
「我們不住太守府。」程芷嵐摸著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不住?總不會還住在馬車裡吧?」她哀號一聲,「好吧,只要馬車不走,住在馬車裡也行。」
他失笑道:「會找間客棧給你睡的。」
他雖然名為監軍,但是出門時並沒有帶太多人隨行,他們倆再加上車伕、兩個丫鬢、四個隨行的厄從,總共也不到十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哪個富家公子出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