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席麗望著窗外失神,天氣越來越冷,連陽光灑進來的光輝,都沒有一絲溫度,室內開著暖氣,本該是溫暖如春的,可是卻讓人喘不過氣來,沒有空氣的流動,連灰塵都好像在眼前飛舞著不肯停下,窗前擺放著冬天最美的花,寒香臘梅,撲鼻時時,在這雪白的病房中是唯一的鮮明顏色,奪人上球,席麗卻盯著那不斷落下的花瓣心揪,梅花本該在寒節傲立,呆在嬌弱的溫室中只會摧殘它頑強的生命力,它正在快速枯萎。連香氣也被空氣凝固,變得混雜不堪,失了它獨有的韻味。
靜靜得收回視線,是誰說悲傷的人最見不得凋零,她信了,手還是移向了那神聖的位置,小力的按了按,還是什麼都沒有,抬起手,看向修長的手指那修得整齊的指甲,她原本留得好長,只不過,因為嬰兒書上說,指甲容易帶有細菌,且嬰兒的皮膚柔嫩容易刮傷,她就把長長的指甲剪了,很不習慣,平時都可以用指甲順頭髮,現在平平得,順頭髮時總是癢癢得,從那以後,她亂了的頭髮都是杜斌在順,感覺他的大手帶著溫度劃過她的頭髮,那種專注的上光,總是讓她迷戀。
想見他的心一直在煎熬,她真是個冷血的人,照著醫生的話做,把身體養到了現在地步,真是少有的奇跡,沒有哭天搶地,沒有悲天憫人,她把心傷藏在最深處,他病了,她就要堅強,響起了敲門聲,席麗的聲音輕而弱,「進來。」
還是那個護士,看起來很面善,此刻的臉上掛著濃濃的喜悅,「小姐,你丈夫醒了,真是奇跡,我原本還想著至少也要幾個月呢,小姐,我帶你去看看他吧。」
席麗不明白,她都已經嫁作人婦了,為什麼要稱她為小姐,不過,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杜斌,得知他醒來,她再也不管什麼不許下床的指令,拉著護士的衣服,急切的詢問,「真的醒了,在哪裡,我要去看他。」
還是坐上了輪椅,這是護士的強硬要求,這次不用再隔著冰涼的玻璃,直接進了病房,杜斌身上的包紮已經減去大半,他的恢復能力真是罕見,席麗看著頭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杜斌,簌簌落淚,「杜斌,你醒了。」
沒有想像中的安慰,杜斌眼神近似陌生的迷茫,對於席麗的親近也有牴觸,向著席麗的反方向移了移,他的聲音沙啞無力,「小姐,你是誰,請不要靠我太近。」
她是誰,她是誰他忘了嗎,是睡太長時間,腦子還沒清醒嗎,席麗壓住心中的不安,拿起杜斌的手貼在臉頰上,「我是席麗呀,杜斌,你怎麼現在才醒?」太多的話,化作淺的責備,還有深深的依賴。
手抽回,杜斌再次警告,「小姐,請不要動手動腳,我不認識你。」
再次提到不認識她,席麗感覺到不對,緊緊盯得杜斌的眼,那裡面如黑寶石般,明淨澄澈,卻沒有倒映出她的模樣,她明明就在他面前,為什麼他的眼裡沒有她,他真得不認識她,手絞著被角,眼角一直跳著,耳垂不時的動動,好像周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驚怵,他在害怕,害怕陌生的一切,如嬰兒重生那一刻拚命的啼哭來喧洩不安,最壞的想法就這麼冒了出來,「你告訴我,你自己是誰?」
他的眼眸再一次閃過迷茫,皺起眉,喃喃念道,「我是誰我是誰。」
完全陷入自我的回想中,席麗的心再一次狠狠得拋到了谷底,濺起千尺浪,失控得站起,猛搖著他的身體,聲淚俱下,「你怎麼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你這個混蛋,我時時刻刻盼著你醒,你竟然把我忘了…。」
趕來的醫生連忙把席麗拉開,護士強制得把席麗按在了輪椅上,「小姐,你冷靜,你丈夫頭部受到撞擊,只是暫時失憶罷,等過些日子他一定會記起一切的,你丈夫都能從鬼門關走回來,一個小小的失憶算什麼,小姐,你千萬要冷靜。」
不知是席麗搖得太猛,還是怎麼了,杜斌腦中閃過上些畫面,接下來是無比有劇痛,如千刀萬剮般生不如死,抱著頭,他吼叫一聲,就失去了意識。醫生連忙把杜斌推向手術室搶救,病人再一次進入危險期。
席麗嚇壞了,是她,再一次讓杜斌陷入險境,她真是該死,木木得看著緊閉的手術室門,哪怕那強眼的光芒會刺得她眼睛流淚,她也要直直盯著,她要等杜斌出來,不管要等多久。
護士見席麗對她的話沖耳不聞,只好悄悄離開,回來時拿了厚厚的短毛毯,還有熱水袋放在她懷中,讓她不受寒。席麗的失控她可以理解,要是她失去了孩子又被丈夫視為陌生人,她也會崩潰的。
走廊上偶爾會經過一兩個護士醫生,還有各種病人,或多或少都會投來奇怪或同情的目光,席麗穿著病號服,臉瘦得尖尖的,眼睛特別的大,蓄滿了淚光,哪怕看不到厚毯下的身體,也可以想像有多麼嬴弱。這樣的病人沒有在病房休息,卻等在手術室前,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不幸。
手術門還是開了,神情勞累的醫生滿是欣慰,摘下口著,他蹲下身,安慰木了的席麗,「小姐,你丈夫並無大礙,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不過,以後不能再這樣了哦,杜先生的忘記需要時間,我相信,小姐會讓杜先生記起一切的。」
厚毯下緊抱熱水袋的手鬆了松,席麗露出一個虛幻的微笑,「謝謝醫生,我想和我先生同住一個病房,請醫院安排最好的休息場所供我先生修養。」
席麗的話讓醫生放了心,她的靈魂多麼強大,真是讓人佩服的東西,「醫院會為小姐安排一切,小姐放心,您所要做得,只是盡快恢復先生的記憶,很快就是聖誕節了,我希望那天,你們能走出醫院,去過情人節哦。」
醫生三十初頭,利落的短髮,灑脫的動作,真是年輕有為,席麗也跟著微笑,笑得真實了些,「謝謝你,我們一定會很快康復的。」
笑得時候,眼睛會彎一下,雙眼皮如笑紋般飛揚,睫毛如扇般翩翩舞動,真是個美麗的女人,醫生把手從袋中掏出揮揮手,「好了的話,記得給我漲薪水。我的功勞可是很大的。」
漲薪水?席麗錯愕,問背後笑著得護士,「我聽錯了吧,他只是要我給他發紅包吧。」
護士放下偷笑捂唇的嘴,露出淺淺酒窩,調皮的吐吐舌頭,「小姐,當然是紅包要發,薪水也要漲,小姐可是這家醫院的真正掌權人哦。」
原來如此,她又多了份產業,任護士把她推到另一個地方,一邊說著,「漲薪水當然要問杜斌漲,我又不會插手醫院的事務,如果杜斌醒了,一切好商量。」
席麗明顯得是計謀,護士好像看到了邪惡的暗影,「小姐,醫院一定會讓先生盡快恢復的。」
杜斌選得自然不會錯,她心中多了一份信心,與杜斌住到了一起。杜斌的身體以一種無法預料的神速復原了,記憶卻一片空白,不過,對時時陪在她身旁的席麗不再排斥。
相對於杜斌得恢復,席麗卻相反的衰弱,發呆的時間比空白記憶的杜斌還要多,只要看電視看到嬰兒,她就像施了定身術一樣,半天不動一下,連杜斌也看著不忍,「席麗,你要是不想削水果就放下吧,我並不想吃。」
席麗回過神,對著杜斌抱歉一笑,「對不起,想了些事情,我馬上就削好了,你等一…,啊!」
刀子一偏就割到了指腹,冒出了血珠,席麗反射性得要把它含在嘴裡。卻被杜斌的手更快的抓住含了進去。感覺他輕輕吸了一下,又用舌頭添了添,才把她的手指放出來,拿出桌上的創可貼,他不無數落,「你也不小點,十指連心,多痛啊。」迅速的消毒,又圈好創可貼,他才坐回病床上,「你也是病人,就不要亂動了,有什麼事叫看護吧。」
十指連心,母子連心,後者更痛,席麗恍惚的走到自己的病床,「杜斌,我們出院好不好,你的病都好了,我帶你去熟悉的地方,也許能喚醒你的記憶。」
她為什麼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想擁她入懷,卻因記憶的空白而止住,「好,我也想盡快恢復記憶,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這也是支撐我醒過來的原因,我想找回那召喚我神智的信念。席麗,我缺失的重要記憶與你有關吧,雖然不記憶得與你有過什麼美好的回憶,看到你就覺得安心。」
聖誕節前一天,杜斌強烈要求出院了,席麗和那個年輕的醫生告別,「醫生,以後都不要再見了,我會聯繫他們給你加薪的,不要來找我哦。」
年輕的醫生一臉委屈,「大小姐,我就那麼不招你待見,好歹我也是一枚帥得草失色的男人,你太傷我心了。」
席麗正要挑釁他兩句,卻被杜斌的強行拉走,「快走,外面太冷了。」
醫生想:太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