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4卷 第八十回(1)
    第八十回  張文波激戰龍山場,英烈碧血噴灑黃土。

    馮浩然奸計襲鄉場,羅德卿大搶趕水場。

    張文波指導員一有空閒便組織這些年輕的隊員學習,以提高他們的政治思想水平,他的左右得力干將程宏遠,陳維貴都被縣委調了。他倍感自己的肩上擔子更加沉重,必須加快培養這些積極向上的青年。辦公室裡坐著王漢民,霍煜常,周永懷,熊典模,周世義等,王漢民給大家讀《論聯合政府》,八月的趕水,窗外靜靜的河水一片鏡面般晶亮透明,竹樹森郁,水中荷花吐艷,倒影山嶺,樹木。真是立夏不下,犁把高掛,此時的鄉民已無農事可做,火辣的太陽如紅爐般烘烤著大地,四方的鄉民,衣著漸薄,為了生計挑著雞鴨米菜來趕場,賣掉土產換油鹽,稍有餘錢男人便進茶館,酒館,女人便進店挑選布料,針線麻頭,這是勤勞樸實的人們,千百年來的循環,從古至今也沒有改變。

    十幾個工作隊員,也只有七個男同志,其餘全是女同志。王漢民剛念完三個自然段,電話鈴響起,張文波示意了一個靜音的動作,王漢民便停止了唸書,張文波拿起電話,裡面傳來急聚的聲音說:

    「指導員!我是吳連長,據可靠情報:安穩鄉長,保長們都受羅德卿支使,可能要組織土匪暴動,要拖槍上山。」

    「你們先穩住,我們明天一早趕到!」

    張文波啪地放下電話,心中很是憤憤不平地說:

    「這些叼民,比正規軍還難對付!」

    「指導員!咱辦?」

    「明日一早全體出動,男同志把槍檢查一遍,女同志負責準備炒米,到安穩可是要走一天的山路。」

    同志們都站了起來,各自工作,吃了晚飯,早早地安睡了。

    第二天一早,繁星似燈的天空顯現出魚肚白般的片片白雲,子夜的寒風依舊陣陣吹來,東方的曙光漸漸地顯露了火紅的朝陽,片片朝霞顯出菊紅的色彩,騰炎煥赤,霞光萬道,大地在朦朧的晨霧中漸漸甦醒。不知誰家的公雞伸勃叫了第一聲報曉,引來沿街滿巷的公雞響成一片,窮苦鄉民已開門幹活,挑水做飯,工作隊早早地吃了飯,張文波說:

    「帶上二支輕機槍,二支衝鋒鎗,二支慢機,其餘步槍,每人五顆手榴彈,子彈帶夠,出發!」

    男女隊員各自背槍,站好隊,王漢民走在隊伍的前面,走出場口,陣陣清風徐徐吹來,滿山遍野的松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響,石板路兩邊滿是濕淋淋的青草與苔鮮,草尖還懸掛著晶瑩璀璨而又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露珠,遠方的山峰參差森列,隊員們的全身披著金色的霞光,在那漫山遍野,奼紫嫣紅,噴香吐艷的野花叢中穿稜,一路走來松連箐墜,綠暮翠屏,山勢秀麗,水繞峰環,男男女女,你追我趕,歡聲笑語,蕩漾在綠水清山間,隨風吹散。到了白石潭,見許許多多從松坎下來的背鹽鄉民都躲在路邊,王漢民喊:

    「老哥子!幹啥子躲起呢?」

    「長官!前面有棒客繳錢,走在前面的都遭起了!」

    「老鄉們!不要怕,都出來,有我們在,但要你們作掩護。王漢民,霍煜常,周永懷,你們把長槍交給其他人,手槍別好,走最前面,我們押後。」

    張文波說:鄉民們見是工作隊,紛紛從躲藏地出來,霍煜常,王漢民,周永懷走在前面,背鹽的鄉民跟隨,其他隊員押後,一路上崇嶺高懸,山層疊錯,叢箐密翳,翻過山凹便是白石潭,山下一汪碧翠如嫩玉般水潭,晶瑩剔透,再往前,便到了大沙溝,到九盤子必過這條溪溝,溪流不大,溪聲沸然,白沙碧水,兩岸斑竹成蔭,在河沙壩上,王漢民見十幾個鄉丁背著步槍,掉二朗當,圍著兩個坐在太師椅上的人,一個文質彬彬,滿腹經綸,白淨面皮的是張玉書,他是國民黨保民學校的教師,任師爺,專搖鵝毛扇,出謀劃策,另一個則是五大三粗,光頭,絡腮鬍,厚嘴唇,大眼睛,黑皮膚,渾身長著黑毛的譚少雲,張玉書見山上下來似長蛇陣般的背鹽人來過跳凳橋,說:

    「司令!財神到了。」

    「弟兄們!作好準備,挨個收錢,那個敢跑,當野貓子打!」

    譚少雲站起來撥出駁殼槍,氣勢洶洶,鄉丁嘍蘿們不敢怠慢,操槍上陣,王漢民悄悄地說:

    「哼!他們的武器不過是幾把破步槍,不用怕,嚇唬人的,不用說是經不起我們打。」

    霍煜常輕輕點點頭鼓起勇氣,最先走到河沙壩,鄉丁喊:

    「穩起做啥子?繳錢!」

    霍煜常假裝害怕,慢不吞聲地說:

    「先生!我們沒得啥子錢,我身上只有兩塊洋錢。」

    張玉書卻大聲喝道:

    「兩塊洋錢也要拿出來!」

    霍煜常便伸手去摸腰間,飛快地摸出手槍,張玉書見狀,大叫不好,嚇得撥腿就跑,「砰」一槍打去,沒打著,張玉書在河沙壩上飛叉叉地奔跑,王漢民見狀,追上前去,瞄了又瞄,一槍打中,張玉書倒地,王漢民繼續追攏,張玉書忍痛撥槍向王漢民打了一槍,子彈從頭飛過,沒打著,王漢民趕緊連射二槍,打死張玉書,王漢民怕他不死,又猛踢三腿,見死去,才回過頭來,此時張文波已率眾端著機槍圍著了那十多鄉丁,工作隊員高呼:

    「舉起手來,放下槍!」

    鄉丁們驚惶失措,紛紛放下槍,潭少雲和幾個鄉丁卻跑到了斑竹林中去了,還繼續打他們,子彈將河沙打得四處飛濺,王漢民,霍煜常,周永懷三人神色相對,點點頭,分頭包抄班竹林去,王漢民低頭小心翼翼走到亂墳堆堆,不料潭少雲突然從墳後躍起,朝王漢民背後猛劈一刀,林中也有太陽光似銀箭般射在地下,剛好從王漢民背後投射一影子在眼前,本能地一閃,馬刀從身旁劈下,陷進了地下,譚少雲丟了馬刀,提槍便跑,王漢民回過神來,緊追不捨,譚少雲畢竟是草莽英雄,腳腿似飛輪般轉動。很快跑上一個土坎,不見了。王漢民氣喘噓噓地追到土坎,雜眼的工夫不見人,只見不遠處有座獨草房,一個苗族漢子站在門外抽旱煙,走上前去問:

    「裡面有人沒有?」

    「沒得人!」

    王漢民左右一看,沒得躲人的地方,一定在屋裡,便進屋搜查,剛到門口,「砰」從屋裡打來一槍,著一點打到王漢民的連二桿上,急忙閃在一邊,從腰間撥了一顆手榴彈,拉了引信,朝屋裡扔了進去,「轟隆」一聲,火光一閃,房頂都被掀開,卻沒有炸到躲在床下的譚少雲,他在地下趴著喊:

    「不打了,不打了,我繳槍投降!」

    「把槍給我扔出來!」

    接著槍從窗子甩了出來,王漢民很生氣地對漢子說:

    「我問裡面有人沒有?你說沒有,撒謊!把他給我捆出來。」

    漢子心中有愧地用棕繩把譚少雲捆了出來,這時,霍煜常,周永懷也趕到,王漢民問:

    「追到土匪沒有?」

    「跑了!」

    「那好,你二人把這個土匪頭子牽到屋角去槍斃!」

    「不能槍斃,留下來問口供!」

    張文波不知啥時候也跟了上來,押回河沙壩,土匪們個個目瞪口呆,張文波說:

    「你們一個二個都跟著鬧,下次再當土匪,只要遭我第二次抓到,我是認得到人的,可是我的槍子就認不到人,這次算你們走運!滾吧!」

    鄉丁們一聽滾字,趕緊離開,只將譚少雲帶到安穩審訊,安穩場風光秀麗,四周群山環繞,田禾層層,村落高下,一條清澈如玉的溪流來自群山溝壑間,清甜甘冽,鄉場四周叢樹蓊蔥,街房鱗次,場上的街房依舊是明清時的穿斗干欄吊腳樓,古樸典雅,鄉公所的人員早已跑光,同志們放下繳獲的槍枝,拂掃桌凳上的塵灰,張文波坐在寫字檯前正襟危坐,說:

    「譚少雲!你搶了多少東西?放在哪裡?說!」

    「長官饒命,只攔了二百多包鹽巴,幾箱煙,都藏在滑石壁山上的巖洞頭,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押著譚少雲進城時,全場哄動,鄉民早已將大門圍得水洩不通,一位老者年約九十餘歲,口誕滴噠,清瘦駝背,在門外非要見工作隊長,張文波聽後說:

    「那就放他進來吧!」

    誰知老者走進辦公室,劈頭蓋腦向譚少雲打去,譚少雲嚇得跪地求饒,老者邊打邊罵,唾沫飛濺,指指戳戳叱罵:

    「格老子,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給老子火藥兜兜修磨子,走一方黑一方……」

    「老先生先坐下,不要動手,你是他何人?」

    「長官!這孽種是我曾孫,我從來教他苦讀聖賢書,他卻只知貪戀浮華,遊山玩水,嫖賭洋煙,一心只想上山為匪,稱王稱霸,長官饒他一次,我作保,負責回去教育他,若是他敢再為匪為盜,聽憑長官發落。」

    工作隊從山洞裡已取回了譚少雲的賊貨,張文波見九十歲的老人說情,心中很是過意不去說:

    「譚少雲既是老先生的家人,我看在老先生的面上,放了他,但你要簽個字,譚少雲若是再為匪,決不輕饒!」

    「那是!那是!」

    老先生在保書上簽了字,一手揪住譚少雲耳朵,譚少雲半矮身子,歪嘴列牙,隨老先生去了。

    卻說馮浩然千辛萬苦,轉灣抹角地來到新盛的銀碗槽,即羅德卿的西南反共救國游擊總隊的司令部,果然是淵然深碧,深箐密竹,聳木重崖,上下窈渺,穿鄂透碧,溪流滿澗的神仙福地。寨壁用石壘成,聳亙危削,猶如屏障,原來這個名字是猶國清取的,羅德卿始終覺得不夠響亮,說:

    「這個西南反共救國游擊總隊名稱的號召力不夠。」

    猶國清畢竟讀書不多,竟不知如何應答,黃仲平是參謀長,也是軍校畢業生,中央軍事統計局特務,可謂既懂軍事,又懂政治,組織上安排他插入羅德卿部。天天吹噓自己如何,如何。可是一旦見到羅德卿的女兒,立馬口水滴噠,手足無措,骨舒肉疤,羅翠風雖然破了處,可是她依然烏黑油亮的長髮,嫣紅鮮嫩的雙唇,吹彈可破的雪肌,更是那迷人的雙眸,又大又圓,酥胸峰聳,綠色的旗袍都包裹得漲鼓鼓的,最為吸人是那從那女人溝中散發出沁人心脾,使人心搖目蕩的體香,黃仲平說:

    「司令!這個名字確實有些不妥,小氣了,司令志存遠大,區區西南何足道哉!這樣我軍改為:中國人民救命第九路軍,或者救國救民解放第九路軍!」

    滿堂人聽罷哄然,各說各有理,羅小姐說:

    「黃參謀多讀幾天書,果然腦殼轉得快。」

    「羅小姐過譽了!」

    羅德卿連念了幾遍說:

    「行了,就叫救國救民解放第九路軍!」

    於是摘下門牌,重新寫為:救國救民解放第九路軍。

    馮浩然來了好幾天了,羅德卿老奸巨滑,即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拖著,馮浩然準備回去了說:

    「羅兄!兄弟的話已經明瞭,望其三思,如果沒有什麼事,兄弟準備回山!」

    黃仲平極力反對說:

    「司令!他霍仁帆也不過一二千人,我軍也是一千多號人,如果合併,請問馮先生:是我們的羅司令當正司令呢?還是你們那個霍司令當正司令?再說:合併是你們的人到我們這裡來呢?還是我們的人到你們那個老瀛山去呢?」

    馮浩然見此人有意叼酸他,阻擋合併,羅德卿其實在當地是很講義氣的,在趕水各鄉長,保長都買他的賬,羅德卿拉起部隊,石壕鄉長劉仲祥,但華清,土台鄉鄉長張和鳴,趕水鄉鄉長楊蔭普,李克明,藻渡鄉鄉長張齊光,孫如名等紛紛響應,率眾投奔羅舵爺,擔任各大隊大隊長,師爺猶國清又招來貴州交警總隊大隊的一百多號人的正規軍,其職位最高,任副司令。馮浩然理直氣壯地說:

    「羅兄!各位弟兄!你我都是袍哥兄弟,弟兄間最講的是義氣,真所謂兄弟同心則其利斷金。霍司令乃眾位弟兄之舵爺,舵爺之命誰敢違抗?若其合併,自然是我大哥當正司令,羅兄我保舉你任第一副司令,至於是否上老瀛山,還需商議,合併後,則號令一致,統一指揮,人多勢眾。我來了已好幾天了,銀碗槽雖好,附近良田萬頃,然而兄弟們的武器太差,這銀碗槽也無險可守,若是共軍喘過氣來,調來大部隊,我看是很危險的,若合兵一處,死守老瀛山,這固若金湯老瀛山少說也要守他十年八年不成問題。」

    一席話說完,各隊議論紛紛,如炸開的湯鍋,吵鬧不已,一鄉丁急沖沖地進來到高位上羅德卿身邊,低耳附語,嘀滴咕咕說一通,羅德卿聽後眉開眼笑說:

    「好了,大家都不要爭了,馮老弟,你在我銀碗槽稍等幾天,有好戲,共軍工作隊已到安穩,猶國清,劉仲祥,但華清,張和鳴立即帶上本部人槍,摸他的夜螺絲。」

    猶國清不敢怠慢,集合鄉丁,銀碗槽是座這深山中的一座無人問津的村落,原本有幾百戶人家,羅德卿來後,趕走了鄉民,重新修築工事。作為大本營,馮浩然見鄉丁們只有一半有槍,一半是火銃,馮浩然說:

    「羅兄!我看算了吧,弟兄們的武器實在不行!」

    黃仲平酸溜溜地說:

    「馮老兄是看不起我軍的戰鬥力了,明日一早老兄就會知道我軍的戰果了!」

    馮浩然見黃仲平陰陽怪氣的樣子,搖搖頭不吱聲,陳春霖,歐舉之端坐羅德卿左右,只曉得喝酒吃肉,啥事也不幹!

    猶國清帶著劉仲祥,但華清,張和鳴等合計四百多人,由李三王這個膽大的混混開道,直下安穩場,也是遇緣撞巧,猶國清率部走了幾個小時,兄弟們口乾舌燥,在香山村一村民家喝水,休息,周永懷帶著二個隊員正好往香山村徵糧,還未翻過山,香山村在一片楠竹與松樹的擁抱之中,不見天日,遠遠傳來歌聲笑聲:

    「菜兒花花花兒黃,ど妹穿件花衣裳。

    早晨起床去挑水,看到井眼想起郎。

    天天挑水井不幹,那天才見我的郎?

    「哈哈……「

    「羅二哥!你好久未回去看你堂客,恐怕早就遭你老子把火給燒了喲!」

    「放你媽的狗臭屁,我日你屎眼……」

    「哈哈……」

    周永懷聽到這優美的歌聲,立即撥出手槍察看,剝開樹葉,幾百人正在村子裡喝茶談天,猶國清坐在太師椅上,一個鄉丁打扇,四周的鄉丁哄堂大笑,羅二哥追到那人戲打。周永懷輕輕地鬆了樹枝,退了下來,說:

    「趕快離開,抄小路回鄉公所,土匪肯定是來偷襲的!」

    三人不由紛說急沖沖地跑回來,說明情況。張文波見自己只有十幾個隊員和一個班戰士,便馬上與王漢民,周世義,熊典模四人商議,大家聽了情況,便默不吱聲,周世義一拍桌子說:

    「指導員!對了,解放軍貴州交通營剛來兩個排在安穩小學整休,如果他們肯幫忙,我們便主動出擊,如果等候土匪來襲,安穩場上人太多,容易傷及老百姓!」

    「這個主意好,王漢民去找吳連長聯繫,我寫個介紹信。」

    王漢民手持介紹信去找吳連長,快步到達安穩小學,門外哨兵看了介紹信,放了進去,床上半躺著受了傷的連長,聽明來意後卻大打官腔,說:

    「同志!實在對不起,我們的任務在貴州,而且剛剛在道真剿匪完畢。我們一個連,戰鬥減員不到二個排,道真那些土匪簡直不是人,把我們的人打死了還要切成幾大塊,戰士們心裡還有餘悸呀!再說,楊勇司令員也特別叮囑,叫同志們好好休息,準備接受新的任務……」

    「哎!看來你他媽的是不想救了,你格老子有啥了不起?你知不知道現在土匪幾百號人正在往鄉公所趕,整個工作隊只有二十幾條槍,要是被土匪吃了,人員有個閃失?老子到楊勇司令員那裡去告你個見死不救罪,看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行了!行了!同志!俺們都是革命軍人,干革命還分啥你我呀?」

    那個連長一聽利害,也真怕有事,從床上一躍而起說:

    「這樣吧!把身體好一點人組成一個排借給你們。」

    連長挑了一排人,王漢民,吳連長帶著回來,張文波,周世義已整隊待發,合兵一處,周永懷引路,一路上全是小山路,山盤水曲,梯田隨山環置,全是長勢優良稻子,剛到名香爐,見前面有隊人在走,四方空曠,立馬大喊:

    「土匪!」

    九路軍也發現了解放軍,李三王撥出駁殼槍,連打二槍,喊:

    「弟兄們!打!」

    雙方開火。周世義見地形於已不利說:

    「指導員!四周全是田,不便移動,退一步到後面森林去。」

    「王漢民,周永懷,吳連長你們三人負責把人牽住,全體後退。」

    解放軍後退到了森林裡各自找好位置。猶國清懶洋洋地坐在滑桿上,聽到槍聲,從滑桿上差點跌下來,手足無措大喊:

    「機槍!機槍!」

    鄉丁們搬來機槍,架好,一時間長短槍齊發,田間翠綠的稻子被齊刷刷地打斷一方,水霧飛濺,李三王大喊:

    「共軍嘿跑了!共軍嘿跑了!」

    猶國清一看只有三人還擊,大部分共軍往後跑,大喊:

    「弟兄們!這回決不能便宜了共軍,給我衝!」

    「殺啦!」

    李三王衝鋒在前,後面鄉丁更是喊聲一片,剛到森林邊,衝鋒的路是一條獨田坎,兩邊是水田,全是半人深的水,突然樹林裡槍聲四起,機槍,衝鋒鎗,步槍在林中冒著硝煙,吐著火舌,李三王在內當場打死十幾個,如木頭人般崩咚崩咚栽倒在田中,猶國清等只好趴在田坎上,嘿得瑟瑟發抖。子彈似冰雹般落在周圍的水中,濺起一人多高的水浪,猶國清連頭都抬不起,斜眼看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李三王連中十幾槍,頭都打破了,血流滿面,腦漿並出,直挺挺地倒下,動也不動了,說:

    「撤!」

    九路軍邊打邊退,退到銅鼓村龍山場王家寨子,張文波率眾邊打邊追。龍山場王家寨子是條石徹成的城堡,異常堅固,後面是懸崖,有小路。左右兩面是亂石山坡,前面是水旱相間田野,後面的絕壁小道必須依次逐個手腳並用方可攀巖而下。猶國清率眾進了王家寨子。據險而守,張文波率部追到龍山場口,衝過場口,路的兩邊全是滿田的開著紫色花卉,花香四溢碗豆苗,一個九路軍戰士掉了隊,解放軍已經追來,情急之中,急忙把槍丟進水田,假裝扯豌豆,王漢民衝在前面問:

    「老鄉!土匪占的寨子後面有路沒有?」

    「沒有!」

    「那好!老鄉你帶一下路。」

    他把胡豆豌豆丟了,引到寨子前,張文波命人三面包圍王家院子,機槍掩護下戰士們發起衝鋒。猶國清進了寨子,頭腦才稍許有些清醒對但華清說:

    「共軍實在利害,但隊長給老子抵住,為了掩護弟兄們,必要時向共軍衝鋒,我們走!」

    猶國清第一個爬下絕壁,其餘一個個往下爬。解放軍剛衝到寨門,但華清命令長短槍齊發,打得解放軍只好退了回去,周世文,王漢民對視一下,點點頭,一人端起一挺輕機槍,喊:

    「再衝!」

    二挺輕機槍瘋狂地向寨門,窗子掃射,子彈落在窗沿上,九路軍只好宿回去,但華清大喊:

    「衝!衝下去!每人賞三塊大洋!」

    九路軍從二樓往下衝,王漢民,周世義一陣掃射,便退了回去,但華清見大部未出寨,大喊:

    「誰敢衝下去!再賞一兩大煙!」

    「衝呀!」

    鄉丁們一聽大煙,才來了膽子,端起步槍衝出寨門,張文波是一位久經沙場,經驗技術過硬的老兵,他沉著地將手槍插回盒子,在手掌上吐了一點口水,搓散,從旁邊的戰士接過步槍,半蹲在地方下一槍打去,一鄉丁應聲而倒,同時又打死幾個,九路軍又宿回了寨子,雙方對射。下午五點左右,一個排的解放軍趕到,張文波問排長:

    「你們怎麼知道的?」

    「柳西明縣長打來電話,說你們正在龍山場與土匪激戰,叫我們趕快來增援你們,好了,你們在後面跟著就行了。」

    好傢伙,解放軍帶來一門六0炮,一門八二炮,擺開陣勢,一戰士半蹲在地上,用手指測距,其他戰士架炮,填彈,修正,測量差不多了。排長中氣十足地大喊:

    「開炮!」

    二顆炮彈呼嘯著刺耳的聲響,在天空中劃出二道美麗的弦弧線,「轟隆」二聲,寨子裡火光四起,煙霧騰騰,周世義率部衝進寨子,機槍,衝鋒鎗一起掃射,九路軍群龍無首,頓時大亂,紛紛找逃路,逃不走的,舉槍投降,周世義很是疑惑,只有十幾個活的,炸死十幾個,伸頭朝後窗一看,有的土匪還爬在半壁上大喊:

    「不好!土匪攀絕壁逃跑了!」

    解放軍急速地從側面抄下去,抄到山底,有的剛在半巖壁上,下來一個抓一個,整個戰鬥竟無一個解放軍,工作隊傷亡,打死的土匪,交由老鄉掩埋,押著俘虜回趕水。

    猶國清帶著殘部,滿臉羞愧地回到銀碗槽,哨兵通報進來,羅德卿騰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滿臉堆笑,得意洋洋地率眾迎至大門說:

    「副司令!共軍被打跑了嗎?怎麼一個也未抓到?」

    猶國清沉默不吱聲,眾人也都是垂頭喪氣,問:

    「副司令!你朗個不吱聲呢?共軍難道把我軍都……」

    「司令!我該死,共軍象黃鱔爬竹竿——又絞又滑,剛走到半路就被共軍阻擊,共軍火力又猛,希得好我們找到龍由場王家寨子,不然……」

    「啪!」

    羅德卿鼓起牛眼睛一記耳光扇了過去,撥出手槍,馮浩然急忙按住說:

    「羅兄!勝負乃兵家常事,不可枉殺自家兄弟,羅兄,請借一步說話。」

    羅德卿怒火滿腔,馮浩然左勸右勸拉倒一邊低聲說:

    「張文波雖打了勝仗,回到趕水必然疏於防備,今晚天一擦黑,司令率一半人槍,直撲趕水場,打他個措手不及回馬槍,張文波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回來的。」

    羅德卿原本也在川軍劉湘手下當過營長,退下來,又任扶歡聯防主任,作戰經驗還是有的,一點撥,便轉怒為喜命令說:

    「猶國清,但華清,劉仲祥,張和嗚給我守住山寨,黃仲平,楊蔭普,李克明,孫齊光,孫如名,立即集合本隊,出發!」

    幾名隊長立即集合人槍,黃仲平說:

    「司令!半夜偷襲很有可能遭共軍伏擊!」

    「你難道沒讀過《孫子兵法》裡的兵貴神速嗎?」

    「可是……」

    「可是啥子?所有機槍全部出去,我就不信共軍是神兵天將!」

    九路軍集合完畢,竟有五百多人,羅德卿腰插二支駁殼槍,走在中間,不乘滑桿,機槍手開道,直撲趕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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