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3卷 第四十四回(2)
    門口的衛兵報道:

     「陳軍長到!」

     不一會兒,一位身材高大魁梧,四十來歲,黑皮膚,腳有些內盤的軍人站在客廳門口,他便是九十三軍軍長陳牧農,陳牧農有兩房太太,大太太往縣城蒲草田後面,幾乎與陳牧農沒有往來,陳牧農定時派人送錢去,二太太叫馬野江,陝西人,大學畢業生,本是戰地服務隊的隊長,在抗日戰場上與陳將軍相遇,二人也是演繹了一場美人愛英雄的愛情劇,陳牧農大馬野江二十多歲,馬小姐在愛情面前絲毫不作猶豫,毅然嫁給陳軍長,馬小姐很活躍,喜歡交際,個頭高大,人也漂亮,九十三軍接手戰干團營房,駐文廟,軍部所轄特務營,干訓營,特黨部,修械所,駐縣城內,運輸營及軍樂隊駐紮沱灣,野炮營駐紮橋河,工兵營駐紮兩路口,輜重營駐紮麻子橋,通訊營駐紮通惠,搜索營,防毒排,第二野戰醫院駐北渡場,士兵六千二百十五人,官佐八百零六名。張軫迎上去親熱地打招呼:

     「陳軍長!你的夫人怎麼沒有來呀?」

     「這幾天她忙著去看傷員。」

     「陳軍長!這位是霍專員,霍仁帆!」

     「幸會!幸會!軍界早有聞名,何紹周經常提兄弟。」

     「不敢!不敢!陳將軍過譽了,哎!何紹周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在山西,戰場上分手,我們也沒聯繫了。」

     眾人坐下,楊卓勳則焦急萬分地問:

     「陳軍長!那日本人會不會打下廣西,雲南,四川,貴州呀?」

     陳牧農則端起蓋碗茶, 吹開水面上的浮葉,呷了一口清香的敘府毛尖茶,慢慢說來:

     「從前線戰事看,日軍的兵力越來越少,我軍的兵力越來越多,不過,世界戰局卻進入了一個決定性階段,六月,德軍已入侵蘇聯,蘇軍崩潰,德軍長驅直入,直達莫斯科,由此,日本近衛內閣集體總辭職,東條軍人內閣上台,日本天皇在東京兩次發佈戰爭命令,由此看來,日本戰爭機器已全面開動,若是蔣委員長不及旱提防,日軍早晚會打到廣西,雲南,貴州。」

     「大家國事暫且不談,請上座!」

     李賢鎮招呼大家上來,果然滿泛金盃,雙垂紅袖,餚烹異品,果獻時新,倚翠偎紅,花濃酒艷,李賢鎮說:

     「各位將軍!縣長大人!我這位仁兄在江湖上遠近聞名,川內碼頭各路英雄人人皆知。走到何處,吃穿不愁,行得通的,來乾一杯!」

     「干!」

     眾人一飲而盡,有的夾菜吃,楊卓勳盯著一塊盡肥肉,夾起來也打閃閃,放入口中,油都流出來,霍仁帆說:

     「陳將軍!張將軍!楊縣長!兄弟與各位見面,不成敬意,改日請眾位兄長光臨寒舍,來!我敬眾位兄長一杯!」

     霍仁帆端酒杯與眾人碰杯,大家也一飲而盡,楊卓勳問:

     「老弟!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辦中學,又膽識過人?」

     霍仁帆聽罷哈哈一笑說:

     「楊縣長呀!我那裡讀過啥子大學,倒是讀過扁擔大學,擔糞挖土還是行哩!又讀過英國的牛津大學,抓皮扯筋的事還可以!」

     「哈哈哈……」

     眾人皆笑,霍仁帆笑完轉而深深地歎息一聲說:

     「不瞞眾位說,這文成中學兩次出事,怕是辦不下去囉!「

     「哎呀!兄弟這個文武冠軍的中學,停了可惜!「

     「張司令!楊縣長若是明日有空,可不可以到文成中學視察視察呀?」

     「可以呀!」

     話休多說,幾人自是在李賢鎮家喝得酊寧大醉,李賢鎮每人安排二個勤務兵駕著回家,霍仁帆回到恆昌裕,二個勤務兵回去,叫王善夫去叫李世璋,這文成中學校長原本是劉洵,這劉洵沒干多久,便高就他往,溫少鶴向霍仁帆引薦了大學者李世璋,李世璋是一位地下黨,他引來更多的地下黨在文成中學讀書,教書,霍仁帆對他說:

     「明日一早將萬壽宮給我徹底乾乾淨淨地打掃一下,有關人員不要露頭露腳,免得招惹是非,那三人都是我好說歹說,才脫了干係,該做的道場還是要做的,楊縣長,張司令明日到校視察。」

     「董事長所言極是,我回校連夜安排一下。」

     「有的人是不是暫時迴避一下。」

     「可以的!」

     李世璋連夜回到萬壽宮文成中學,佈置師生將其打掃乾乾淨淨,錢正等三人也迴避了,第二天,霍仁帆、張軫、李賢鎮、楊卓勳分乘三輛汽車來到文成中學,李世璋早已在大門口組織師生以鞭炮鼓號相迎,四人剛一下車,李世璋帶著高呼:

     「張司令勞苦功高!」

     這張軫是粗魯的軍人,以殺人放火起家,在群眾中說壞話的人佔多數,他看見這幾百號師生說他的好話,抬他的轎子,心頭有說不出來的美滋味,李世璋引著他們參觀了乾淨整潔的教室,學生們也表演了節目,完了在李世璋的辦公室坐著喝茶,張軫說:

     「這文成中學只要將校舍加以改建,還是可以繼續辦的,但要改個名字!」

     「張司令才華橫益,請賜名?」

     「渝南警備司令部,這樣好了,就叫渝南中學。」

     「好!好!張司令!兄弟還有一事相求!」

     「兄弟!你我都不是外人,有話請講?」

     「渝南中學可否請張司令任董事長,兄弟願聽張司令調遣。」

     「說得極是!」

     「哈哈哈!我乃一位粗人,受此大任不敢當,不過兄弟今日如此盛情,我就暫且居了,但也不能閒了我們的楊縣長,李參謀,我任命你們三人皆為副董事長。」

     「張司令安排極是英明!」

     「李參謀!」

     「張司令!」

     「工兵營近時閒來無事,前段時間的防卸工事,也完了工,傳下令去明日開始,這運動場,校舍都給修一下。」

     「是!」

     「楊縣長!這縣衙是不是撥點款子吧!」

     這楊卓勳本是一個一毛不撥的鐵公雞,他說:

     「哎!本縣稅利也是極度緊張,不過霍專員,這學校城邊的三個鄉的鄉長由霍專員兼任,原鄉長改任副鄉長。」

     「這還差不多,兄弟,我再任命你為渝南警備司令部軍警督查處兼江津、綦江、桐梓,習水四縣聯防指揮部副主任。」

     「多謝張司令!」

     霍仁帆自是巴心不得,一下子攬得好幾個頭銜,更是ど不倒台,楊縣長,張司令走後,霍仁帆憑著這些頭銜,把三個鄉的壯年男丁都叫來出工和砍樹,用以修捨,在工兵營的配合下,修築幾幢教學樓,教師宿舍,校長公館,一個足球場,四個藍球場,這樣,學校背靠群山,面臨碧波蕩漾的綦河,竟成一所環境優美的學校,李世璋本是國民參政會參政員,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和農民銀行的四行總監,他見學校擴大,立即給中央南方局黃炎培去信,請人來,黃炎培考慮到正值皖南事變的時期,又派了許多地下黨到校隱蔽。

     霍仁帆打著張軫的幌子,到臨近四縣,請頭面人物捐款,卡稚珊,王克明,楊占清,李建英,周化成,廖海濤,何策襄,熊丈山,周紹溪,吳堯陛,劉土英,鄒鳳虎,荀伯尊,劉樹懷,張茂春等總共捐款達七十萬元,霍仁帆拿出二十萬給綦江中學,二十萬給了渝南中學,三十萬給了李賢鎮,李賢鎮用來修一幢小洋樓,

     一天恆昌裕,張燈結綵,掛滿花燈,鋪陳綺席,閤家歡樂飲酒,果然食烹異品,果獻時新。席畢,霍仁帆信手閒遊在花內,但見銀河清淺,珠斗爛斑,一輪團圓皎月從東而出,照得院宇猶如白晝,四下花木掩映,秋風爽爽,只聞得綠陰深處一派蟬聲,風送花香,襲人撲鼻。真是:

     綠樹蔭濃秋夜長,樓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一架薔薇滿院香。

     霍仁帆坐於椅子上以扇搖涼,看《西廂記》吃冰糕,湃骨之涼,透心沁齒,如甘露潤心一般。

     廖素容一天比一天白胖,自結婚以來,霍仁帆對她也是恩愛無限,凡事無不依她,只因她才是霍仁帆心中的理想女神,只因她才貌雙全,品味高雅,凡人不可及者也!她臨境梳妝,只見她黑臻臻頭髮,手挽著梳,直拖到腰,紅絲繩紮著一窩香雲來,她身穿紫紗衫,白紗桃線裙子,更顯得腰肢裊娜,猶如楊柳輕盈,花貌娉婷,好似芙蓉艷麗,真是:

     萬種風情無處買,千金良夜實難消。

     她不由神密一笑,自去洗澡。霍仁帆看著《西廂記》入迷處,不由淫心激盪,快步入房,但見掛的紫紗帳幔,錦帶銀鉤,悄悄來到床前,素容蓋著紗被,枕著鴛鴦枕,躺於涼席之上,睡思正濃,霍仁帆一見,不覺傢伙頓起,悄悄脫了衣褲,上床來,掀開紗被,見她玉體相互掩映,肌膚白膩光滑,異香可愛,歡喜得無入腳處……

     由於各地的下江人紛紛湧向四川,以至四川各地店舖如雨後的春筍,紛紛誕生,金元券不斷貶值,百貨業主大都焦頭爛額。

     而東原公司生產,銷售不斷發展,此時的吳舉宜可謂雄心不已,極欲向各個方向發展,特別是機械製造業推進,雖然此時的東源公司,已有職工上千人,年產生鐵二千噸,但他父親臨終叮囑:「從小到大,自產,自制,自銷。」陳光煒辭去了四川省銀行主任,手頭有點閒錢,早就想找個穩當生意做。

     這寶元通在川內也是頗有名氣,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上海,江浙廠家生產的本是銷往歐洲的日用品賣不出去,廠家老闆個個愁眉苦臉,肖則可,熊蔭村,黃涼塵慧眼獨具,發現四川各個偏僻的小鄉場,卻沒有這些貨品,便抓住商機,以一小店舖起家,下江浙,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廠家,賒了幾船貨開始,拉回四川,又大量賒給小商店,以此大發其財,他們的員工包吃包住,工資也可參股,自此,上下一心,生意紅火,寶元通的經營信條:凡事圖的是久、大、穩。

     那天在復興隆老字號的客廳裡,吳舉宜自然坐於中間,寶元通的三個老闆依次而坐,其次還有江津財團陳焰光,張漢如,以及陳光煒,原股東:吳湘蒲,伍尉然,張笏堂,文曙東,趙其先,焉澤膏,楊仲修等人,傭人們端上好茶,果品,吳舉宜首先發言說:

     「各位先生!隨著內遷企業的增多,四川人口急劇增加,鐵鍋,生鐵的銷量大幅上升,東原的開初是土法煉鐵,燃料用木炭,鼓風還用水風箱,每年生產時期為三至十月才可用溪水鼓風,每廠每日僅出鐵一噸左右,並只能出白口鐵,但是自民國二十八年之後,我公司以龍井灣廠作試驗,改水車鼓風為機械鼓風,改冷風爐為熱風爐,經過兩年多試驗終告成功,熱風爐所產灰口鐵,已批量供應二十一兵工廠,翻造手榴彈之用,為了滿足抗戰需求,公司董事會決定增資擴股,用於擴大生產規模,提高生產能力。」

     話音剛落,各位便私下議論紛紛,陳光煒說:

     「這鐵礦,煤可是天然資源,不花一分錢,這鐵業雖比不上鴉片,鹽巴圖大利,但始終是細水長流哇!各位,而今眼目下金融局勢不穩,俗話說:睛帶雨傘,飽帶饑糧,這六月天穿羊皮襖,趁空喲!」

     陳焰光慢條斯理地端起蓋碗茶,喝了一口乾咳二聲,軟胎胎地說:

     「吳掌櫃!這雖是入伙,但親兄弟還要明算帳,此次增資擴股,東原的總股為多少哇?」

     「一百萬股!」

     「原東原持有多呢?」

     「原東原股折價四十萬元,我本人再投十萬入股!」

     陳光煒接著說:

     「我投十萬。」

     陳焰光則猶豫一下,左看右看說:

     「我投二十萬元。」

     肖則可,熊蔭村,黃涼塵卻在一旁嘰哩咕嚕開著小會,商定完畢才說:

     「寶元通再投二十萬!」

     吳舉宜聽後,興高采烈地說:

     「即蒙各位厚愛,東原增資改組後,生產上將集中冶煉灰口鐵,並由鎮紫街,龍井灣,吹角壩,跳魚洞四家鐵廠專門生產,以滿足二十一兵工廠,中興鋼廠,漢陽鋼廠所需,其餘的以產白口鐵為主,兼產灰口鐵,現年產量二千噸,增資後力爭達五千噸年產。」

     一聽說五千噸,大家都讚不絕口,陳光煒卻在一旁說:

     「吳董事長,二千噸若增加到三千噸,一百萬的資金,我測算了一下,資金恐不夠,若是年產五千噸,一百萬元怎麼算都還差一大截呀!」

     「兄弟此話也不假,你有什麼高招哇?」

     吳舉宜非常佩服陳光煒這個有頭腦,精明強幹的年輕人,旁邊的人也說:

     「小陳!依你之見呢?」

     陳光煒喝了一口清茶,娓娓道來說:

     「各位!辦企業光靠自己的實力打拼,確實是娃兒的衣服——小件。」

     那些依舊穿絲綢長袍的老闆們見陳光煒如公子哥一般的奶油小生,此時說話又大式,大都看不起他說:

     「難道干河溝還會起水呀?」

     「哈哈哈……」

     「說得對!我們東原公司就是要干河溝起水,空倉打糧倉,四兩撥千斤。具體地說:最好的辦法是用別人的錢來擴大生產,搞發展,說得具體一點,就是投資金融業。」

     「小陳!這可是新思路,有啥子好處呢?說出來大家考量考量!」

     「好處嗎!自然大大地有,第一是公司自身資金不敷周轉之時,企業可利用銀行吸收的存款作為周轉金。」

     「陳先生!那第二呢?」

     「那第二嘛!便於輕而易舉地向中央各大銀行貸款,大家都知道地方工商業向中,交,農等銀行貸款,都必須有知名的銀行或者錢莊出面擔保或者承兌,大家想想,世上那有白拿白吃的呀?」

     「唉!小小年紀,說得妙呀!」

     「聽君一席說話,勝讀十年書。」

     眾位連聲叫妙,吳舉宜說:

     「小陳!會後立即下重慶籌辦錢莊事宜,還有一個問題,這江口鎮扼綦河入長江之口,為東原公司產品外銷必經之地,該鎮素有『小梁山』之稱,實為周化成的指派,常設有清鄉隊檢查過往船隻,他任命的清鄉隊長文春廷,江湖上號稱水霸,文春廷此人蠻橫不講禮,又網羅一批地痞流氓,肆意縱恿手下,暗偷暗搶,我東原木船過此,不行賄送禮,難以通行呀!」

     陳光煒搶著說:

     「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我想東原應當在政治上找一個後台,以增強社會勢力。」

     吳舉宜本是一位清白而又剛直不曲之人,一聽說在官場上找一個後台,心中疑慮地問:

     「小陳!這又有什麼好處呢?」

     「吳兄!各位弟兄!你們試想:現在正值抗戰期間,四川人口集中,需要大量的鐵,鍋,內遷工廠,特別是兵工廠更是需要生鐵,前線這幾日非常艱難,國民政府肯定要加大兵器採購,東原公司的發展將會很快壯大,壯大就急需資金,據我所知中、中、交、農四大銀行,對工業的放款時間較長,利息較低,即使我們辦起了錢莊,沒有政治上的人物說話,就會可望而不可及,根本就得不到貸款來運用和解決及時的困難,再說了,攤子一旦輔大,分支機構散佈面廣,涉及社會各個層面,從而導致各地官吏,特工人員,稅收人員,必然乘機藉故敲詐勒索。這些都避免不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小陳依你之見,誰能幫我們這個忙呢?」

     「你的熟人,二十一軍當過文書,現任川康輯毒專員。」

     「霍仁帆!」

     「對!只有他才能上通官場,下走江湖。」

     「此人我雖與他是熟人,可是並未深交,況且他也是本縣袍哥舵爺……」

     「這也不礙事,明日我與你去走一趟!」

     吳舉宜站了起來,低著頭在客廳裡來回走了幾圈,陳焰光晃著腦呆無奈地說: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原遭犬欺呀!」

     「那好!明天我們就去一趟。」

     此次增資改組的董事會增加了陳焰光,張漢如為董事,吳舉宜仍為董事長,監事會改選了吳湘浦,伍尉然,陳光煒,肖則可三人為監事,張笏堂為總經理,文曙東為協理。會後,各股東資金紛紛到位。東源公司業務如日中天,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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