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2卷 第二十五回(1)
    第二十五員陳翰屏被逼寫悔過,代菊菲嚴懲劉斯國。

    **思想顯光輝,王將軍智取長嶺寨。

    陳翰屏在廣漢兵變失敗後,返回綦江城躲了一段時間後,又下重慶找到廖恩波,廖恩波在廣漢任組織部長,他也是重慶人,他二人決定先到省委去看看,便來到白象街,二人轉了好幾圈也找不到原來的轎行,也沒有見到熟習的人與信號,廖恩波本是警惕之人悄悄說:

    「好像有人在跟蹤!」

    「我也感覺到後面有個人一直在跟蹤,好像是李松,他的走路姿勢與背景我是熟習的。」

    「不好!我們快分手,你往朝天官跑,我往巴縣衙門跑!」

    話未說完,二人分頭從不同的方向跑,李松本是鄒進賢、陳翰屏一手提拔培養的青年,叛變後供出了許多地下黨的名單,陳翰屏飛快轉過一條街,卻被四個大漢擋住了去路,他奮力搏鬥,掙扎不過被按倒於地,五花大綁,所幸廖恩波跑脫了,熊山丈對霍仁帆說:

    「今天又抓到一個綦江的共黨領袖。」

    「叫什麼?」

    「陳翰屏。」

    「算了!你老兄高抬貴手,兄弟自然知道。」

    說完摸出一張五百元匯票交與他,熊山丈會心地笑了。

    關押了一天一夜的陳翰屏銳氣全無,熊山丈叫人把他提了出來,在刑房裡,冰冷的地下還流淌犯人滾熱的鮮血,四周掛滿著各種各樣刑具,牢裡又餓又冷,陳翰屏早已垂頭喪氣地被拖進來,反吊屋樑,熊山丈心中好笑,臉上卻嚴肅地說:

    「給爐子燒紅點!」

    打手們添碳,拉著風箱孚孚地叫,熊熊爐火直往上冒,烤燙著四周的空氣與石壁,一打手抽出鞭子對著陳翰屏的背脊猛抽,鑽心的痛楚,使他徹底崩潰了:直打他滿身大汗,血淚交流,兩隻眼睛睜得如同銅鈴一般鼓圓,他再也無法忍受折磨與痛楚,吱吱了半天,才掙擠出一句話來說:

    「別打了,求你了!」

    「好!陳先生果然明理,陳先生在悔過書上按個手印吧?」

    打手將悔過書與印泥放於案上,陳翰屏見革命無望,便按了手印,打手才鬆了綁,放了下來熊山丈說:

    「你老鄉霍書記官也擔保你,既然悔過,你是否願留在特別委員會任編輯呀?專門到各地視導清共情況?」

    「願意!」

    自此陳翰屏便在劉湘部任職,投降了劉湘,鄭國璋自從投降了劉湘,隨潘文華直取川西的劉文輝防地,潘文華命鄧國璋打頭陣,另一路王瓚緒命范紹曾范哈兒打頭陣,在山地、丘陵地段。劉文輝是節節敗退,打下成都,潘文華與王瓚緒會師,直逼西康,劉文輝氣極敗壞,用金條請來藏兵五千騎兵,趁著夜色行軍三天到達邛崍的鄧國璋,范哈兒川軍駐地,鄧國璋、范哈兒二人的一路拚殺,老本錢早已拼光,原來的親隨所剩無幾,范哈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江湖上很有名氣,他本是大竹清河鄉人,從小調皮搗蛋,一天到晚都泡在茶館裡聽評書,《三俠五義》、《施公案》、《彭公案》、《水滸》、《三國演義》的故事,他可是裝了一腦子,他爺爺見他整日不讀詩書,要教訓他,不料追打中他卻把爺爺給打了,那還了得,按照族規,應當活埋,人都埋了大半截了,范母求情,又使出許多銀子才得以逃脫。十三歲的范哈兒逃到蕩水場上一個叫張作霖的公口茶館跟腿,這個張作霖專門打不平之事,常在場上聚眾鬧事,范哈兒每次都沖在第一個,十分賣力,深得張作霖賞識,從禮字老ど做起,後張作霖參加同盟會起兵反袁,失敗後,拖一支袍哥弟兄上山拉棚,當了土匪,范哈兒當管事,此人外貌憨厚,實則心計多端,張作霖死後,他便當了大哥,後受劉湘招安,二人心中也是說不出的苦,鄧國璋說:

    「哈哥!格老子潘文華,唐式遵,王瓚緒他們老奸巨滑,為哈子要我們這些偏棚打頭陣,我的本錢都快要輸光了。」

    「我也是!再這樣打下去,連老子也要搭在裡頭去了!」

    二人愁苦滿面,坐於大帳中,范紹增似乎聽到地在微微顫抖,他心驚肉跳地說:

    「不好!敵軍來襲!」

    「哈哥!劉文輝被我軍打得屁滾尿流,他敢嗎?……」

    「不行!我去看看。」

    范哈兒帶著十多個親兵查房,兩軍將士早已筋疲力盡,個個都是在打頓睡覺,行至哨口,四周黑霧瀰漫,漆黑不見五指,一陣風吹來,似覺遠處有馬嘶人喧聲,哨兵見師長到,敬禮,范哈兒說:

    「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報告!沒有聽到。」

    「放屁!老子都聽到了,你還沒聽到?」

    「師長!可能是鬼叫,不遠處有個關山坡,夜夜有鬼叫。」

    話剛說完,站在大路前的第一個哨兵,「嗖」的一支冷箭射來,正中咽喉,叫都沒叫一聲,倒了下去,范哈兒大叫:

    「不好!快!敵軍來了!」

    士兵才回過神,趴下應戰,藏兵一陣吼叫,如長江之水奔騰咆哮,五千騎兵直撲過來,幾十個哨兵那是對手,馬踏過來,范哈兒往水田樹林深處裡跑,躲過一劫,鄧國璋在大帳裡正要休息,聽到槍響,衝出大帳,只見來勢凶狠的藏兵橫衝直撞,揮舞著馬刀,橫劈豎砍,放火燒帳,士兵大都躲閃不及,死於刀下,鄧國璋見勢不妙,鑽進林子,也拾得一命,直到天亮,潘文華率眾趕到,藏兵吃了虧,才漸漸退去,這一仗下來,范哈兒與鄧國璋大敗虧輸。從此劉湘不敢再犯西康,劉文輝也不再坐擁成都,蔣介石從中斡 旋,雙方停戰,鄧國璋、范哈兒二人信手開了一長串陣亡名單。遞到霍仁帆的手上,凡陣亡一名排長髮四百大洋,連長伍佰大洋,士兵五十大洋,霍仁帆見名單上多出一萬多人,心中好笑,便對經理財務處劉航琛說:

    「這麼多虛冒,埔公不怪罪嗎?」

    「哈哈哈!兄弟你天天在埔公身邊難道不清楚嗎?只要劉熙監參謀長簽了字,埔公是從不看報表的數字。」

    霍仁帆硬著頭皮去簽字,劉湘整日鑽研八卦陰陽,在古書中找出路,只要劉熙監簽了字,他便簽字,霍仁帆拿著陣亡撫恤單來到經理處,領了款子,心想范哈兒,鄧國璋都亂搞,何不扣他三十萬元,第二天,范哈兒追問:

    「霍老兄,前次請你幫領的陣亡血償,你幫忙領完了沒有?」

    「領了。」

    霍仁帆將銀票從寫字檯的抽屜裡拿出銀票,范哈兒一數,說:

    「差三十萬元!」

    「你范師長還會少這點錢用,就算送給兄弟打幾圈麻將!」

    「哈哈哈……」

    范哈兒果然懂得起,竟哈哈一笑了之,鄧國璋領的血償與霍仁帆污的血償,二人又加投一部份錢,叫唐紹武去租卜內門洋行的輪船,專門走私槍支與鴉片,大賺其錢。

    卻說代菊菲自危直士走後,一直沒有他的來信,一天收到一封霍紹文的來信:

    「……綦江的龔治國,李松,韓昌等人已經叛變,出賣了許多同志,據我所知:陳治均在合川川軍第三師陳書龍部做軍運工作,後四川省軍委又派往涪陵與羅雲鄉的農民赤衛隊結合,組建四川工農紅軍第二路游擊隊,準備以涪陵、豐都、石柱、忠縣為游擊區域,開展武裝鬥爭,建立蘇維埃政權,誰知涪陵新勵鎮的一批青年,在城西門外石龍街的驪珠樓秘書處,進進出出,引起了居住在驪珠樓隔壁一個公安局職員的懷疑。次日旱晨,該職員便在驪珠樓附近的垃圾堆中尋找,拾得油印傳單一紙,內容多是我黨的,遂密報於公安局, 公安局立即派員將驪珠樓包圍,搜去兵變計劃和起義的重要文件、地圖等。陳治均等四人被捕,公安局當即解送廖海濤師部何治九團究辦,敵人施以嚴刑拷打,威逼利供,妄圖從他口中說出全盤組織和整個起義計劃,以一網打盡涪陵共黨人,可是治均堅貞不屈,敵人一無所獲,惱羞成怒,槍殺於城外的龍王沱。你必須轉移,去十八梯杜某某家拿聘書。」

    菊菲看完信,心中又喜又悲,悲的是黨又犧牲了一位優秀又年青的黨員,喜的是又與組織接上了關係,於是馬上收拾行李下重慶。

    次日清晨,代菊菲剛走到十八梯郵局附近,就聽到背後有群人響著整齊的皮鞋聲,菊菲心一怔,果然如信中所說,出事了,前行嗎?肯定連累別人,菊菲冷靜下來,放緩腳步慢慢地若無其事地走,只見李松遠遠地指了一下,一群人猛撲過來:

    「站到!跟我們走!」

    一個穿西服大漢在面前惡狠狠地吼道,菊菲從容地說:

    「你是什麼人?我跟你們走哪兒去?」

    「你走不走?」

    大漢抽出手槍對準菊菲胸膛說,菊菲仍倔強地說:

    「不走!我不認識你,我不能隨便跟你走,我是一個女孩子。」

    韓昌,李松和另外兩個大漢也跟了上來,李松微笑,口吐青煙,將煙蒂丟了說:

    「去嘛!你跟他一趟,沒關係的。」

    菊菲看了一眼李松,火冒三丈,登時柳眉易豎,星眼圓睜,咬碎銀牙,通紅了粉面怒喝道:

    「李松!你搞什麼鬼?他是什麼人?你為什麼叫我跟他去?要去!我要同你去。」

    「你陪她去,隔會我就來。」

    李松指使韓昌,韓昌是聯合中學的學生,也是共青團員,李松叛變後,他也被李松拉下了水,韓昌眼不敢正視菊菲說:

    「走!」

    一路上,菊菲思考著事情將會發生的變化,以及該怎樣對付,當然,也考慮著最壞的結果。到了二十一軍特委會,大漢交給衛兵,菊菲被引進一間屋,坐在一條長橙上,她打量著屋子的四周,見裡面還有房間,門上有一個方形窗心想:

    「這一定是關押犯人的地方,我今天可能就會被關押在這裡了。」

    正當她冥想苦思之際,方門打開,裡面出來幾個人,穿著軍裝、馬靴、佩中正刀,其中一個是鄧平生,菊菲站起來,想招呼他,鄧平生瞅了她一眼,眼睛眨了幾下,轉身往裡面去了。鄧平生是參加了廣漢兵變時認識的。菊菲心想:

    「想不到他也叛變了革命了。」

    菊菲心想完了。驀然鄧平生遞給代菊菲一本書,微微一笑說:

    「你也來啦?你一個人難坐,這本雜誌拿去混混時間。」

    菊菲起來,接過書,正想問,鄧平生馬上轉身走了,菊菲未會意,坐下,心不在焉地把書隨便亂翻,飄出一張紙,趕緊拾起一看:

    「你不要承認,我們知道為你證明。」

    菊菲趕緊把紙條撕碎,外面有人喊:

    「代菊菲!」

    菊菲走出衛兵室,被兩個士兵押到審訊室,審訊官坐在正面,兩邊書記,四周站著幾個持槍的兵,審訊官繃著一張門神似的臉,拖著沙喉嚨般桑子問:

    「姓名,年齡,籍貫如實說來?」

    「代菊菲,二十一歲,綦江縣城人。」

    「你在搞學生運動嗎?」

    「我是學生,學生在學校參加學生會。」

    沙喉嚨瞪大眼睛,拖長了聲調問:

    「你在領導婦女運動嘛?」

    「我參加了婦女協會,婦女要求解放嘛!」

    「你參加過共黨沒有?」

    沙喉嚨提高了聲調,厥著嘴問:

    「沒有!」

    「有人證明你參加了廣漢兵變!」

    「我在廣漢小學教書,那天軍隊遊行,我們老師都站在校門口看,街上的人都在看熱鬧。」

    「不老實,要從嚴處理。」

    「我沒有參加,你可以去廣漢調查。」

    「他證明你參加的。」

    沙喉嚨的審訊官指著一剛進來穿著蘭布長衫的人,那個人卻低著頭,也不吱聲。菊菲理直氣壯地說:

    「我不認識他。」

    「不老實,帶下去!」

    「走!」

    一個衛兵押著菊菲走出審訊室,走出審訊室一看,幾十個人等到受審,看到菊菲出來,大家不約而同地把頭低下來,個個都怕懷疑,押進副官室,衛兵出去了,鄧平生進來,四週一看沒人輕聲地說:

    「近日正在抓吳俊,叫他立刻離開!」

    說完攸地溜走了,一哈兒,副官進來,表情緩和多了說:

    「到重慶幹什麼?」

    「找教書工作!」

    「人有檢舉你有共黨活動嫌疑,我看你如花似貌,不像,現在查明了,你可以走了。」

    菊菲從軍委會出來,急沖沖地回到客棧,街上的局勢仍然很緊張,她只好關門在房間裡看小說,有人在敲門,菊菲問:

    「誰呀?」

    「房東!」

    菊菲開了門,卻是一個陌生人悄悄地說:

    「組織上有人找你談話,明天你去棗子嵐埡馬路邊等到,旁邊是福仁樓戲院,有人叫你,你就同他說話,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嗯!」

    菊菲高興得不得了,第二天一早起來,按時在棗子嵐埡的福仁樓戲院下面等到,臨近中午,果然一個中年人也在尋找人的樣子,四目相視,接上頭了:

    「代菊菲!」

    「先生你叫我嗎?」

    「你悄悄跟我走!」

    二人走到一家人的房後,四周無人,那人還不放心,前後左右觀看,然後說:

    「劉斯國最近叛變了,使川東地下黨的組織遭受了極大的損失,他在較場口清真寺旁住,你去瞭解他的生活規律。幾天後有人找你。」

    「嗯!可是他們正在拘捕吳俊,請他注意!」

    「知道了!」

    代菊菲心知這是黨交給她的工作,便在清真寺租了一間房,每天注意劉斯國的生活規律,什麼時候回家,什麼時候出門,走那條路,牛斯國也是涪陵地下黨的主要成員,菊菲認識他,摸清了情況,有人來找她,她說:

    「劉斯國很晚才回家,大約半夜一點了。」

    「事情完後,自然有人到客棧來找你!」

    第二天夜深了,劉斯國剛走進小巷,「砰」的一槍,一人舉槍射擊,馬上跑了,劉斯國叫都沒有叫一聲,雙手按著胸脯,血流如注倒下。第二天,有一人引著菊菲轉彎抹角,走到一條小巷,一中年婦女,上身穿著碎花藍布衣,腳穿舊黑布鞋,對著菊菲親切地說:

    「四妹!你來了。」

    「來了!」

    菊菲也對著她笑,引進屋內,關上門,有好幾個人在工作,抄抄寫寫的,大嫂說:

    「這是方明,省團委書記!」

    一個學生模樣,戴著眼鏡的青年笑著說:

    「菊菲!這裡的人都是同志,但是不能稱呼同志,這裡建立的是一個特殊家庭,以掩護黨的地下工作,我們現在幹的活是黨的秘密出版社,你跟他們一樣,抄寫文章!」

    「書記!你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工作,完成黨交給我的任務。」

    「四妹!到這邊來,當哥的教你!」

    「哈哈!二哥呀!你該不是看上了四妹吧!」

    一個叫二哥的人親切叫菊菲,旁邊的兄弟打趣地說,大家稱呼得親親熱熱,真像一家子人過日子呀!大嫂趙坤傑,一大清早就下樓燒飯,她的主要任務是放哨。晚上天已盡黑,方明才回家,出發之前總是與三哥,五個兄弟們說:

    「大家要小心謹慎,即便有情況,記住要冷靜。」

    大哥剛出門,三哥說:

    「四妹!你把這些抄完,晚上再教你寫密碼。」

    「好呢!」

    一天到晚一直工作到天黑,三哥說:

    「大嫂!四妹先休息吧!」

    他與其他兄弟還要工作到深夜,大嫂與菊菲洗畢上床,二個相依而睡,大嫂說:

    「四妹!你真像我妹妹!」

    「是嗎?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她叫趙一曼,性子可烈了,人又長得漂亮,還考上了廣州黃埔軍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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