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雩捧住他的手,緊貼在自己粉頰上,任淚水滾滾而下:
「夏珞茵真是太狠毒了,如果我沒看錯,這毒針叫紫電幻影針。中毒者若內力不夠深厚,必當場斃命;就算自封要穴,也拖不了多少時辰,中毒者會氣脈逆流,五臟潰爛,甚至……自殘而亡……為什麼?夏珞茵為何要對你下這毒手?她到底和你有什麼血海深仇?」
渡宇歎了口氣:
「她一直以為我侵犯過她姊姊……夏珞馨,迫得夏珞馨投江自盡。所以,她恨我,我並不意外,也許她一直想替她姊姊報仇吧。」
但令渡宇驚訝的是……夏珞茵手段竟如此凶殘嗜血?下手如此毒辣?還有,出身名門,十五歲就被送入宮中的她怎會有這種邪門暗器?
「不,我覺得事情並不只是她要代姊復仇那麼簡單。」雪雩搖搖頭,深思著。很奇怪,夏珞茵這個人給她的感覺一直很詭異,尤其是她所居的紫築宮,三更半夜那奇怪的哭聲,真的是鬧鬼嗎?
還是……?
一瞬間,雪雩腦中似乎閃過什麼……整件事太玄疑了,她一定要再找機會潛入紫築宮,查明真相。
「對了,」渡宇問:「當御林軍包圍住我們時,你是如何衝過來的,我不知你會武功。」
「不,我不會,」雪雩搖頭道:
「我的師父是中原的江湖異人——仙鶴神姑俏夜叉。擁有一身絕學,兩個師姊:谷湘語和洛翦寒也深得她的真傳,但我自小因體質關係不能習武,師父只讓我學輕功,至於迷魂大法……就是我用來擊退御林軍的,是無意中練成的。當我潛在的力量被逼到某一極限,便可運用目光傷人,卻交代我不能常用迷魂大法,因它所耗的真氣太大了,每次運用完,我總是疲憊不堪。」
「我瞭解。」渡宇心疼地將柔弱無骨的她摟在懷中。
「我也不贊成你使用迷魂大法,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尤其你本身就有寒毒的宿疾,再耗用真氣更是雪上加霜,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竭盡最後一口氣來保護你,絕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雪雩緊緊地依偎在他寬闊的懷中,任那陽剛粗獷的男性氣息包圍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與溫暖緩緩地升上來,這是天底下她最眷戀的角落,她只想永遠地棲息下去。
在未下仙鶴山之前,雖然飽受寒毒的折磨,但她從不在意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日子。自己的性命何時會消失……所以她才會毫不猶豫地來千鷲島當聖女……但……渡宇出現了,她無法漠視他給她的強烈震撼,彷彿全身每一絲情悸都因他而活躍甦醒,她好想永遠守著他,永遠待在他身邊,做個被他溺愛的女人,也把自己熾熱堅定的愛,完完整整地獻給他。
既然命運讓她遇見他,就請上蒼對他們仁慈一些吧。讓她可以多愛他一點,多為他付出一些,多給他們一些廝守的光陰。
雪雩緊抱住渡宇,不願再去想任何的問題,不想,他們身上的毒,還有她的寒毒,她只想好好地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只要曾經真愛過,便是永恆!
「嗯……」渡宇痛苦的低哼聲驚動了她。
「渡宇,你怎麼了?」雪雩大驚失色。
「我沒事……」不想讓她擔心,渡宇拚命漠視身體那有如火燒般的痛苦。
「躺下來,你先休息一下。」雪雩扶著他躺在地上,突然,她倒抽一口氣。
「啊!」雪雩摀住胸口,面色開始發白。
「雪雩,」顧不得自己的痛楚,渡宇驚駭地抓住她。
「你怎麼了?」
「我……我……」糟!四肢開始變冷了,寒毒……
渡宇探著她的體溫。
「你的寒毒又發作了?解藥在哪蟹?快,我餵你吃下。」
「沒……沒有用。」雪雩身體緊縮成一團,斷斷續續地說:
「我……我又中了紫電幻影針的毒,此時不能吃寒毒的解藥,這兩種毒性是相剋的……病情會更加重……」
「那現在怎麼辦?」渡宇緊抱住她。
「雪雩,保持清醒,你不能昏睡。你忍一下,我立刻背你下山求救。」
儘管渡宇已真氣耗盡了,但他仍火速地抱起雪雩欲衝出石洞。
「渡宇哥,等一下……冰晶玉……」半昏迷中,雪雩終於想到一樣東西。
戒指……她拿下一直戴在手上的水晶戒指,裡面有翦寒姊替她放進去的冰晶玉。
雪雩以顫抖的手打開戒面,取出晶瑩剔透的冰晶玉。
她將冰晶玉塞人渡宇手中。
「渡宇哥,你快吞下它,這是冰晶玉,解毒聖品,天底下沒有它不能對付的毒。」
「不,既然它是解毒聖品,你應快服下,好控制你的寒毒。」
「沒用的。」雪雩淒涼一笑。
「我的寒毒是一出生就有的,連冰晶玉也無法根治,只能擋一時的痛苦。讓我服用是糟蹋了它。渡宇哥,毒液已在你體內擴散了,你快吞下冰晶玉,以免後果不堪設想。」
渡宇堅定斷然地搖頭:
「不,我絕不會眼睜睜地看你寒毒發作,而自己吞下這顆冰晶玉。雪雩,聽我的話,你比我更需要它,吃下它。」
大手扣住雪雩的下巴,欲強把冰晶玉塞人她口中。
「不要!渡宇哥,」雪雩倉卒地推開他,淚水已決堤而出。
「渡宇哥,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都中這麼嚴重的毒了,還是只替我著想?這是唯一的解藥啊!我求求你快吃下它吧。」
渡宇緊緊盯著她,黑眸深不可測,他突然道:
「好——一人一半。你我各吃一半的解藥。」
一半?雪雩愕然:「不行的,冰晶玉必須整顆服下才有最大的功效,只吃一半,效力也有限。」
「若你不同意,我立刻將它扔出去。」渡宇面無表情,高舉起手。
「不要!」雪雩大叫,冰晶玉是唯一能救渡宇哥的解藥,絕不能失去它。
「渡宇哥……」她淚汪汪地哀求。
「不!」渡宇狠下心道:「除非你肯服一半,否則,我寧願扔了它,也絕不服用。」
雪雩認輸了,他的神情是如此執著堅定,任何人休想改變他的決定。
「好吧。」雪雩歎了一門氣。
他刀刻般的冷硬線條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以力道將冰晶玉分成兩半。
「終於肯聽話了,來,嘴巴張開。」
雪雩猶不放心地盯著他掌中另一半的丹藥說:
「不要,我一定要親眼看你吃下去我纔吃。」
「好。」渡宇笑容燦爛迷人,仰頭吞下一半的丹藥。
「乖女孩,現在可以吃了吧。」
雪雩順從地輕啟珠唇,才剛嚥下去,突然,渡宇猝不及防地抓住她,滾燙的唇封住她的唇,在雪雩來不及反應之前,他將另一半的冰晶玉一併送人她喉間。
「你……」雪雩倉卒地推開他,又急又氣,「渡宇哥,你……」
毫無血色的渡宇終於鬆了一大口氣般,直挺挺地倒下。
「渡宇哥!」
雖然時節已屆立春,但索峪山高聳入雲,山上的積雪終年不退,放眼過去仍是一片白皚皚的雪景,氣溫也低得凍人。
「啊!」雪雩瘦小的身軀扛住高大卻昏迷的渡宇,舉步維艱地在雪地襄踽踽獨行,她咬緊牙關,費盡力氣地舉起深陷在雪堆中的腳,艱辛地邁著步伐。
她背著昏迷的渡宇已在雪地中走了兩個時辰了,但她沒有心思去理會自己越來越冰冷的體溫及似乎已凍麻的雙足;她要救渡宇!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雪雩已決定了:將渡宇背到山下找人醫治;或是直接將他送入皇宮中,不管女王會怎麼對待她都沒關係,直接將她處死或舉行河神祭也無所謂……只要能救活渡宇!
夏珞茵手上一定有紫電幻影毒的解藥……雪雩向來澄澈無波的美眸此刻卻燃燒著噴怒的烈火;如果夏珞茵不交出解藥,她一定會殺了她!雖然風雪雩根本不會武功,也從沒拿過刀,但為了渡宇……她相信自己會殺了夏珞茵!
雪雩的發上、身上、衣服上,以及靴內全是雪水。雪水逐漸融化,蝕骨的冰寒毫不留情地襲向她,雪雩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她的唇已凍成青紫色,她好冷好冷!好累……累得快當場倒下了。
但她不行!她絕不許自己鬆懈,更不許自己軟弱,要救渡宇!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救渡宇,否則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唔……」陷入昏迷的渡宇無意識地低哼。
「渡宇哥?」雪雩趕緊將他放下來,抱住他。
「怎麼了?很難過是不是?再忍耐一下,我會盡快將你送到山下醫治,渡宇哥,你一定會沒事的。」
雪雩一探到他的肌膚,立刻大吃一驚……好冷!怎麼辦?渡宇的體溫一直在下降,脈息也越來越微弱了,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無法支持到下山……
「渡宇……」雪雩枯乾的淚水再度泉湧而出。
「渡宇,你振作一點,不要丟下我!」
她的外袍早脫下來裹住渡宇;雪雩一咬牙,將自己身上的羊毛小背心解下,為渡宇穿上。她只剩一件單薄得不能再單薄的單衣。
冷冽的寒風呼嘯而來,雪雩渾身打顫,凍得幾近窒息。體力透支的她也快暈眩了,不……不可以!要救渡宇。
雪雩撥起發上的一支玉釵,狠狠地朝手臂上刺下去——錐心蝕骨的痛楚猛然傳來……
她絕不讓自己暈倒!她要撐到最後一刻,救渡宇!
又冒著風雪走了一個時辰,雪雩的頭越來越沉重,幾乎已看不清前方。她雪白的腕上已被玉釵刺出一排怵目驚心的痕跡,但沒有用……不論她用任何方法,似乎已無法再保持清醒,她快倒下了。
糟,自己一定是迷路了,不然為何走來走去始終找不到下山的路?雪雩急得直冒冷汗,天快黑了,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下山,她和渡宇在凍斃人的荒山野嶺……雪雩不敢再想下去。
怎麼辦,難道天真要滅亡他倆?他們真的要死在這冰天雪地中嗎?不……雪雩不甘心,她認為自己死不足惜;但她不要渡宇與她一起喪命於此呀!
雪雩神情恍惚,歪歪斜斜地背著渡宇往前走……突然,她的雙眼一亮,不敢置信地衝向前方。
有一楝竹屋掩在一片梧桐樹中,有人家!這就代表她和渡宇有救了,但最令雪雩興奮的是……竹屋的窗上掛著許多珍貴的藥草,這戶人家的主人是個大夫!
太好了……太好了!雪雩激動地熱淚奪眶而出,上蒼終於聽到她的祈求!渡宇哥有救了!
雪雩立刻將渡宇輕放在樹下,再飛快地跑向竹屋。
竹屋前除了藥草還植滿花木,這麼冷的天怎麼還有花開?雪雩正納悶時,赫然發現那些半人高的花竟是——醉仙堇。
醉仙堇顏色鮮艷迷人,乍看之下似乎無味,其實內藏詭異的毒性,任何人只要貿然通過那一片醉仙堇,不出三秒保證中毒昏眩。
雪雩的目光轉向梧桐樹下,不禁驚喜地微笑……梧桐樹下,長著許多毫不起眼的秋雁葵。
稀稀疏疏的秋雁葵簡直就像雜草一般,沒有任何人會去注意它。但,它確是醉仙堇唯一的解藥。
雪雩十分慶幸以前常勤快地幫師父或黃山童姥整理草藥,聽到不少藥草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