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彎刀劈來,雪雩只來得及往後一退,卻無力再運用法力,她身體一陣搖晃,張嘴「哇」一聲吐出鮮血,倒地直直昏過去。
她的體力尚未復原,又立刻運用迷魂大法,真氣不繼下終於昏迷了。
半個時辰後,石板道上。
梅茹心瘋狂地往回狂奔,而莫言在後緊迫不捨:
「茹心!茹心!」
「茹心,」他好不容易抓住她,氣喘吁吁地問:
「你怎麼了?風姑娘一再交代我們往北方跑呀,你為何又折回來?」
「莫大哥,我們不能害她呀!她是無辜的。」茹心急切地道:
「我越想越不對……全千鷲島上,除了你和奶娘,沒人見過我的真面目,所以,若任何人穿上聖女的衣服都有可能被誤認為聖女,而風姑娘在這情形下……莫大哥,幽靈殺手一定會將風姑娘誤認為我,強帶回千鷲島的,這不行,我不能這樣害她。」
茹心匆匆說著,又撥腿往前衝。
「茹心。」莫言追上來攔住她。
「莫大哥,你別阻止我。」茹心猛力摔開他的手。
「我知道你不願我被抓回去……因為回去一定是死路一條;但風姑娘也是無辜的呀,我們不能這麼自私,你讓我去找她。」
「我不是要阻止你……」莫言沉重地歎了口氣:
「你說的對,我們的事的確不應牽扯到風姑娘,跟我來。」
他抓住茹心的手,真氣往上一提,兩人的身子迅速向上竄,運用輕功御風飛行。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們已到了江邊,落地後,茹心立刻四處呼喚:
「風姑娘?風姑娘?你在哪裡?」
「風姑娘?」
奇怪?茹心與莫言疑惑地對望著,風姑娘和幽靈殺手一群這麼多人,不可能全部不見了呀。
「啊!」茹心驚呼一聲,衝到江邊拾起一樣東西。
「莫大哥,你看……這是我衣服上的銀扣,風姑娘她穿著我的衣裳,銀扣卻掉在江邊,幽靈殺手乘來的大船也不見了……難道……難道風姑娘已被他們抓回千鷲島了?」
茹心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怎麼辦?莫大哥,我們該怎麼辦?」
船走了約十天,終於到達他們的目的地——千鷲島。
雪雩一下了船,立刻驚愕地瞪大眼睛……這裡……美得簡直是世外桃源,蓬萊仙島嘛!
島上植滿各式各樣的鮮花,繁花似錦,如雨若霧。奼紫嫣紅的花瓣輕顫於枝頭,微風吹過,落花還作風前舞,美得如夢似幻,令人屏息。
她還沒來得及自驚歎中回過神來,幽靈殺手已擒住她上一輛馬車,直往皇宮——千鷲宮奔去。
到達千鷲宮時已是晚上了,雪雩被帶入天牢裡,明天一早,女王就要見她。
衙役在雪雩身上五花大綁後,便放心地走至另一邊喝酒。他想:已給她戴上最堅固的手鏈和腳銬了,聖女絕逃不掉。
他真是低估了雪雩。
雪雩趁沒人注意她時,低頭以嘴咬出衣襟中的和闐玉刀。先以玉刀割斷身上的繩索,上半身一鬆綁,行動起來就方便了。再來是手鏈,腳銬。
好了,大功告成。
重獲自由之身的雪雩悄悄站起來。嗯,石門前有五、六個衙役在喝酒,她又不會武功,沒本事打出去。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迷魂香。
她躡手躡腳地走出石牢,快接近衙役時,她突然低呼:
「喂!」
「什麼人?」五、六個衙役同時回頭,一看到她像看到鬼一般:
「嚇!你!你……」
雪雩就等這一刻!趁他們手腳大亂時,猝不及防地灑出一把迷魂香。
「啊!」只聽「咚,咚,咚」之聲,六個衙役在眨眼間統統倒下。
哇!想不到翦寒姊做的東西還真好用耶。雪雩吐吐舌頭,對不起啦,六位大哥先休息一下,我只是悶得慌,出去走一走、玩一玩,不會跑掉的。
她的確可以趁這機會逃離千鷲島,但雪雩一點也不想這麼做。她想:反正我能不能活過今年都不知道,既然千鷲島這麼需要一個聖女,索性好人做到底吧。
在船上那七天,由一些人的交談中,雪雩逐漸弄清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茹心姑娘本是千鷲島的聖女,預計在今年的祭典中獻給河神。
在千鷲島上,聖女的地位是十分尊貴且特殊的。平時居住在聖苑,一有慶典必須外出時也一定要蒙上面紗,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的容貌,一直到十八年一度的河神祭那一天,她纔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拿下面紗,接受全島子民的膜拜後,經由儀式獻給河神。
但梅茹心卻做出一件震驚全島的事——不顧聖女之尊,與奶娘的兒子莫言私奔。
真是浪漫!雪雩輕歎著……為了愛而拋棄一切,義無反顧地與心愛的人亡命天涯。這種勇氣,恐怕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有。
畢竟,一個不知何時會結束生命的人是不敢奢求太多的。
所以,雪雩不想說明她根本不是梅茹心,不是聖女,她想:若她一將事情真相說出來,千鷲島的人一定還會再去追殺茹心和莫大哥,乾脆就將錯就錯,讓他們以為我就是聖女。這樣,茹心和莫大哥就可平平靜靜地在中土過他們幸福的日子了。
不是從沒人見過聖女的長相嗎?誰會知道我是冒充的?
雪雩心甘情願為茹心做這件事,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且,茹心和莫大哥是她下仙鶴山後第一個對她那麼好的人,明明自身難保了還救了病發的她,這份恩情,雪雩一定要報答。
夜晚的千鷲宮十分寧靜,雪雩機警地躲過警衛的耳目遊走其間,通過花影扶疏的蝴蝶殿後轉向另一座宮殿——蒲陽殿,突然一扇鎖窗內所傳來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
「別再說了,好不容易將逃走的聖女找回來,你別再提廢除這制度的事。」
「母親,」一個低沉斯文的男聲急切地道:
「但這太不人道了,以活人來祭祀就必須犧牲一名少女的生命呀。」
雪雩好奇地走過去,憑輕功躍上屋頂,居高臨下地打量屋內的情形。
哇!屋內的佈置真是金碧輝煌,氣派非凡;紫檀椅上坐著一頭戴百鳥朝鳳冠的中年美婦,威嚴的臉上有不怒而威的氣勢,這……應該就是女王陛下吧?
但這女王拄著根枴杖,她的一條腿似乎不良於行。
而站在她面前,修長挺撥、溫文儒雅的男人是誰?皇太子嗎?雪雩猜測著。
千鷲女王歎了口氣:
「彥宇,你別再說了。娘知道你宅心仁厚,天性善良,但河神祭是我千鷺國十八年一度的重大祭典,也是祖先們傳下來的規矩。如此方可保國泰民安,聖女也是早就選定並訓練好的,我不能因你的一念之仁就取消這制度。」
「母親,」皇太子——凌彥宇,沉穩有力地道:
「我尊重先人所傳下來的祭典,但以活人祭祀真的太殘忍、太不人道了。或許我們可以豐盛的食物或其它的牲畜來代替呀。」
「行不通的。」千鷲女王搖搖頭。
「朝中的老臣們絕不會同意,萬一將來有什麼天災人禍,後果誰來承擔?彥宇,你就快繼承王位了,你這孩子就是仁厚有餘,魄力不足。但要治理一個國家,單靠仁厚是不夠的,還必須加上毅力、膽識與過人的勇氣。娘希望你能將眼光放遠一點,以大局為重。」
就像渡宇那樣……千鷲女王幽幽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渡宇是天生的領袖人物,氣勢逼人,機智潛沉的他,一言一行均充滿了領導者的獨特魅力,真是天生的帝王之相。
女王原本對出類撥萃的大兒子寄予無限之希望。但,渡宇這孩子真是傷透她的心了,脾氣又臭又硬,根本不聽她的安排不說;他竟做出那種事……那種醜聞,害死了弟弟的未婚妻。
女王也在一氣之下,廢除了渡宇的王儲之位,改立彥宇為皇太子。
那件事情發生後,渡宇更是性情大變,他本來就厭倦世俗之富貴,不想繼承王位。夏珞馨一死,他更是徹底地放浪形骸,自暴自棄,遠隨軍艦出海四處南征北討,根本不回宮。
雖然驍勇善戰,膽識過人的渡宇屢戰屢勝,頻建奇功。但女王要的不是一個長年在外征戰的兒子,開拓疆土的事交給將軍們去處理即可,她要渡宇回來繼承王位。
渡宇是曾做錯事。但,他還是女王心底最疼愛的傑出子嗣呀。只要他回來認錯、賠罪,女王可以原諒他對夏珞馨做的那件事,恢復他的王儲身份。
只可惜,渡宇的脾氣比她更強更傲;再加上……他早就不想當皇太子;女王一廢他的位,他樂得在外逍遙。
凌彥宇神色一黯,同時也想起那一張飛揚狂放的臉——凌渡宇。
必須像他那樣嗎?那樣的粗獷豪邁、冷倨傲然,舉手投足間儘是睥睨群倫的王者氣魄。
但彥宇恨他,恨他唯一的哥哥!是他搶走了珞馨,害死了珞馨!
這一生,他絕不原諒他。
「娘,他們每人都是我千鷲國的子民,要我眼睜睜地犧牲任何一人的性命,我真的做不到。而且,我一點都不想繼承王位……」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也許,娘該找皇兄回來繼位。」
他恨凌渡宇,但他同樣對這皇位不感興趣。
「住口!我說過不准提他。」女王突然暴喝:
「我早說過我沒那大逆不道,處處與我作對的孽子。」
千鷲女王不想再談,威嚴地下令:
「很晚了,你回房去吧。」
「娘,聽說幽靈殺手已將聖女找回來了,你要如何處置她?」彥宇擔憂地問。
「如何處置?」千鷲女王冷笑:
「她私通男人逃走,你想我要怎麼對她?千鷲聖女是我千鷲島國的精神像征,也是必須獻給河神的,她竟敢犯下這不可原諒的罪過,絕不輕饒。」
「娘……」彥宇還想再說什麼,但女王冷峻地道:
「珞茵。」
一娉婷裊娜、容貌明麗的女官走進來,款款地行禮,「見過女王陛下,見過太子殿下。」
她是夏珞馨的親妹妹——夏珞茵,一樣的嬌順可人。夏珞馨死後,女王基於補償的心理,將原本只是宮人的她地位三級跳,封為夏婕妤。
婕妤地位僅次於皇后。
看到溫婉的夏珞茵,女王的氣似乎已消一半了,她神色漸緩地開口:
「夜深了,服侍殿下回宮休息。」
「是。」
夏珞茵轉向凌彥宇,盈盈一笑,「殿下,請回宮。」
橫樑上的雪雩看得津津有味,哇……這就叫女人味吧!瞧這美人那副風情萬種的模樣,她可能一輩子也學不會。
不過,糟了……雪雩暗叫慘,這個美人身上是灑了七斤香水是不是?香味又濃又烈,她平生最怕的就是刺鼻的香味。完了!完了!她忍不住了……
「哈……哈啾!」
隨著驚天動地的聲音,雪雩直直由橫樑上栽下來。
「啊?」夏珞茵嚇得尖叫,而女王和彥宇則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他們所看到的……
好痛!好痛!我的小屁屁好痛喔!眼冒金星的雪雩掙扎地想坐起來,突然,她的眼前多出一隻大手。
「你沒事吧?」凌彥宇柔聲問,盛滿關懷的雙眼鎖住雪雩清靈無雙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