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也笑了,卻是極淺極傷的一個笑,隔著距離朝她伸出手:「你等我,我心疼。」暮色下的雪沸沸揚揚,落在他的眉目好不溫柔,卻溫柔的如此憂傷。
「相公,你回來,我們一起過年。」她強忍著心裡那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努力微笑。
這一次,舒晏沒有笑了,不知是不是雪花在他臉上融化化成了淚流下,他輕輕搖頭,語調一如既往的溫柔,透著顫抖:「娘子,以後,我不能陪著你一起過年了。」
心「彭」的一下下沉。蘇小七身子險些站不穩了,手緊緊摳著門沿她死死盯著舒晏,笑的勉強:「為什麼?」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他。就算離開,也只是想合合平平。
「因為。我要休你。」他笑,冰雪下這一抹笑美的撕心裂肺。空空的掌心不知何時起多了一封信,信上赫然寫著二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休書。」
蘇小七努力呼吸著彷彿隨時都會缺氧一樣:「為什麼。」一定是李斯如對他說了什麼!一定是!!!
「不為什麼。因為我愛你。」他慢慢走向她,臉上的笑擴散至眉目。晶瑩的淚水卻沒有間斷的從眼角滑落。流下。
聽到這一句話時胸口如被重擊,蘇小七死死咬住唇倔強的不肯哭,任他將那一紙休書塞到她的手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舒府裡面,他一眼都沒有在看過她,哪怕一眼。「彭」的一聲門合上了,是他關上了門,關上了他與她最後一絲聯繫。
「相公!」蘇小七心越來越慌張,驚叫一聲,手中的休書掉到地上,她用力拍打著大門,每一下手掌都像是要裂開一樣疼著。可是這些對於她來說都如失了知覺般。
門紋絲不動。
舒晏背靠著門身子慢慢滑落坐在雪地上,胸口起伏著,低垂下的髮絲遮住了臉上表情卻遮不住他的傷心欲絕。
「相公!你開開門好不好!就算你要休我也給我一個解釋好不好!!!」蘇小七瘋了一樣敲打著門,聲音嘶啞。
他緊閉上雙眼,爾後伸手緊緊摀住了臉,無聲哭了。
「相公!我知道她肯定跟你說了什麼!你不要相信她說的好不好?!相公!」他不開,他那樣脾性溫和的人怎會如此決絕。蘇小七嚇到了更多的卻是不安。她用身子使勁撞著門撞了好久他也不開。蘇小七身子僵了一下眼淚洶湧而出,她後一步然後跪在了門外。
突如其來的安靜,卻發不安。
舒晏摀住臉的手緩緩移開,透過門縫看到她跪在那兒的身影時心臟猶如萬箭穿過般疼痛,他伸出手想要觸摸卻在伸出的那一刻硬收回,整張臉痛苦的皺著,不能打開,不能打開。狠心的扭過臉不看卻淚流滿面。
「相公。我說,我全都跟你說。」蘇小七哽咽說著,眼眶紅了:「是,洞房那一晚我走錯了房間。」
他的心驟然如撕裂,呆呆的坐在那兒如石雕。
蘇小七緊咬著唇:「可是我真的只是走錯並非有意。那天燭火全熄滅了我認不出到底那個人是不是你。」說到這無限的後悔和愧疚湧上,她低下了頭,淚水一顆一顆掉落,聲音也漸漸低下:「我很怕,很惶恐,當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那個人不是你。所以我加倍對你好只為補償那晚的愧疚,我努力想讓自己做一個配得上你的人。我怕李斯如將這件事說出去你會休了我,所以我用另一個身份去不斷做好事,想與她有可抗衡的勢力。想要有一天當她說出這件事的時候最起碼不會所有的人都相信,想我與你可以白頭,可以一生一世……」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愛的是誰……」一直沉默的他突然開口,聲音儘是苦澀。
她驀地止聲,漆黑的瞳孔搖晃著,淚水洶湧。這是她一直逃避的問題就這麼赤果果的被他提出來了。
舒晏聽到她的沉默後手緊緊握成拳頭,眸死死閉著,忍著錐心刺骨的痛。
原來,她愛他,是真的。
風裹著雪傾襲著她身體,蘇小七全身凍僵唯有雙唇不停顫抖著,夜越來越深,堆積在她上的雪卻越來越厚,蒼白了髮絲。很久很久後她才啞著嗓子開了口:「我。愛過你。」
門內安靜了一會兒傳出舒晏慘淡笑聲:「愛過。」愛了,但是過去。
「我愛過你。」她重複著,淚如雨下每說出一個字心都像被刀戳了般痛著:「我嫁給你的時候是愛你的。」很愛很愛。愛到小心翼翼,愛到生怕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看不到,愛到任何委屈都可以忍受,只要他不離開她。
「你走吧。」舒晏仰頭向天,笑著流淚。額頭上的血蜿蜒著流下眉、眼、唇。然後他嘗到了血腥的味道,有些甜。就像他每次吻她那樣。
蘇小七臉色驀地僵硬,眼中的淚凝固了,停頓在門上的手又突然劇烈的拍打起來,聲嘶力竭喊著:「相公!你開門好不好!開門!!!」
他沉默。
「相公!我求你開開門!開開門好不好!」她泣不成聲,手幾乎都在大門處被摩破了皮也不鬆開:「我從未想過離開你。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便不離開你。我對自己發過誓的!難道你忘了十年前嗎?!十年前你在馬下曾救過一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便是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曾救過我!!!」
「……」
「從那個時候起我便下定決心長大一定要嫁給你,好好愛你!!!」蘇小七哭的傷心欲決,記憶的畫面開始清晰,那個騎著馬上英姿飄然的男子,在白雪下離去。那個畫面如此刻骨銘心,她永遠都難以忘記。
舒晏的情緒波動了太久到此刻竟是面無表情了,茫然看著夜空,良久,沙啞著聲音:「那個人,不是我。」
一直持續敲門的聲音頓了頓,她粗喘著氣息死死盯著門縫裡的那個人。腦子嘩的一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