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到了。」恪哥輕聲呼喚,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睜開雙眼迎著的就是他的臉龐。見他對著我笑,我感到莫名。正欲詢問之際就聽得入畫的聲音:「小姐,您這是醒來了怎麼還不願意從公子的懷裡下來?再這般下去,奴婢可要非禮勿視了。」言罷就銀鈴般清脆地笑著,直把我笑清醒了。才發現自己環著他的脖子,被他抱著懷裡,慢慢地走著,早已不在車子裡了。於是也顧不得那溫婉的形象,忙急急掙脫:「我,我自己能走。」
恪哥卻只是笑了笑,語氣淡然地對著入畫說:「入畫,莫要逗趣。」說得入畫朝我頑皮地吐了舌頭,一副得意的模樣。我的臉就更加滾燙了,他也不許我下來,總覺得這樣被他抱著有些尷尬,古人都說:「男女授受不親」的,如今這般,雖心裡暗喜但總有些難為情。於是將臉埋得更低了,也不敢看恪哥,只呆呆地聽他說:「方纔見你睡得極沉也不就不想喚醒你了。現在這山路蜿蜒,你又不常遠足,我怕你不習慣。待到前方涼亭處,再放你下來。現在就安心在我懷裡。」語調溫和,我聽著忍不住嘴角微揚,果真只有恪哥待我最好。
不多時就及至山腰的亭子處,恪哥依言將我放下,待我站穩後才鬆開對我的扶持。我感謝地看向他,卻瞥見入畫那忍俊不禁的模樣,忽而表情就又極不自然了。故意不去看她,只笑著問恪哥:「這兒是哪裡?雖入秋葉落,但如此坐觀遠眺,仍有俯瞰眾生的感覺。如此巍峨只是山腰之景,想必山頂風光更好。」
「若你喜歡,今日就陪你上去。爬上去的時候也恰好可以觀賞日落之景。」恪哥總是這般隨我心意,但我一想到他許會如剛才那樣抱著我上山,我立馬就打消了上山頂的念頭。這猶如天梯般山道,縱是一人輕便行走也會累,何況還要抱著一個人?於是連連搖頭,我只巧笑著說:「今日這般就好,果兒已經滿足了。山頂的風光,果兒還想留個念想。這樣日子才有盼頭。」
「你總是嘴巧。」恪哥點了下我的鼻子,仍是隨我的心思。轉而見他負手而立,放眼將山景收納眼底的氣勢,隱隱心裡覺得皇室貴胄也難能如此姿態。正入神時,便聽得恪哥的聲音好似有些悠遠:「果兒,你知道嗎?今日伊吾城主到長安朝聖。我朝將在伊吾設置西伊州了。這大唐的邊疆,將會漸漸變得比此時更無邊遼闊。」他意氣風發地轉身看向我,興致高昂:「果兒,這般可歡喜?黎明百姓也就不必受著些邊界戰爭的苦,日子許是會好些。」
「那恪哥是認為,當朝的天子賢明?你的模樣似乎對他心生莫大的敬仰。」見他高興我也跟著高興,許久不見他興致這般好了。這麼一問只是想順著他的話茬,卻沒想到他反而牽著我的手,讓我與他一起俯瞰山腳的民風。我聽得他感慨道:「此處望去氣勢哪裡瞧得見人影?就像天子在宮牆裡一樣,如何得見真實民情?可當今聖上卻可以僅僅只是在閱《明堂針灸書》後,以人的五臟都歸結在背部為由,令此後審訊犯人,不得鞭擊背部。他對待犯人尚且仁慈何況是百姓?如今全國豐收,一年僅判二十九人死刑。難道不是賢明嗎?」
「那為何恪哥你的語氣裡還帶著些許歎息?這既是百姓之福,我們就該高興呀!」我不解,偏頭瞧著他,卻見他只是笑了笑隨即神色有些蒼茫:「果兒,可天下之主,不僅僅仁慈就夠了。貪官污吏,手段就該辛辣果斷絕不能姑息養奸。明白嗎?」
似懂非懂,我只是點點頭,望著有些陌生的恪哥,他的雄心壯志,我許是有些不懂,但唯一篤定的是,只要他認為好的,我也稱好。無論他是何人,將要做什麼,我只管默默支持,不阻礙他就好。這般想著,心裡漸漸通透,連帶昨夜糾結煩心的事情都如煙消散。呼吸著山間的新鮮空氣,我看著恪哥俊逸的側顏,終究由心底微微笑了出來,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