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許安然只能站在外面,隔著玻璃看著裡面,只見林微微全身上下都裹著紗布,原本那個小巧甜美的人兒,已經完全不見蹤影。躺在病床上只是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完全沒有生命的跡象。
許安然覺得鼻子很酸,連忙背過身去,眼淚已經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端木凌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這樣,她會沒事的!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給她最好的治療,她一定會沒事的!」
其實端木凌風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許安然聽得,還是說給自己聽得。
許安然連忙擦了擦眼淚,轉而向旁邊的老醫生問道:「醫生,她要怎樣才能醒過來?是不是醒過來就沒事了?」
老醫生點點頭,「是的,只要她能醒,危險期就過去了。至於怎樣才能醒,就只能看她自己求生的意志了。如果她不想醒過來,我們給她做什麼樣的治療都沒用。」
「求生的意志?」許安然喃喃念著,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就是說要讓她知道還有人在擔心她,需要她,是不是就可以了?」
老醫生點頭說:「是的!不過我們試圖聯繫了她的家人,她的母親跟姐姐早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就離開了,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她的父親前幾天被公司派出去出差,我們一時也聯繫不上。所以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能喚醒她求生意識的人!」
許安然很失態的一把拉住端木凌風,「凌少,你可以!你一定可以。你去幫她,你去叫她,她一定會醒的。」
端木凌風順手抓過她的手,輕輕的握著,點頭,「好,我去。你別這樣好嗎?真的不是你的錯。你這個樣子,我會很不放心的!」
許安然勉強的笑了笑,「我沒事。你進去吧,如果她醒了給我電話。我一會兒還有課,還要先回學校。」
端木凌風還是不太放心她,說:「我讓人來接你吧!」
許安然搖頭,「不用了,我沒事!」
端木凌風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的現在的心思也沒有放在這個上面,於是點頭,說:「好,那你路上小心!」
在當時,許安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微微的身上,以至於,她並沒有發現,這一次她跟端木凌風之間的對話太過客道,客道的不像是普通的道別。
她離開醫院後,並沒有回學校。其實她下午沒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那樣的說辭就脫口而出了,她想自己可能並不敢去面對那種事情。
就像小時候一樣,生病了,發燒了,媽媽會告訴她,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
然後一覺睡醒了,發現自己真的好了。
那個時候她不知道這是因為藥物的關係,只覺得睡覺真的很神奇。後來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也會告訴自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去好起來的。
其實這不過是一種逃避的心理。現在也是一樣,她不敢站在旁邊看著,她擔心自己站在那裡,等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病床上的人還是沒有醒過來,她一定會撐不下去。
所以她找借口逃出來,她害怕面對那種情景。她想自己看不見的時候,就可以騙自己,林微微可能已經醒過來了。
整個下午她都是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瞎晃悠著,雖然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要著急,但是她還是隔不到三分鐘就會下意識的看一次手錶。
可是直到她看了無數次的時間,把天都看黑了,端木凌風的電話也沒有打過來。
她不願意回家,一個人呆在安靜的環境中只會更加絕望,所以她就在商場的角落裡,一坐就坐了好幾個小時。
終於在商場要清場關門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是端木凌風打過來了。她匆忙接通了電話,「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的端木凌風沉默著,並不說話。這讓許安然的心完全跌入了深淵,她怯怯的問道:「還沒有醒嗎?」
電話中傳來端木凌風輕輕的歎息聲,「醒了,不用擔心了!」
「真的?」許安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醒了?醫生怎麼說,是不是已經沒有危險了?」
端木凌風又沉默了。
這讓剛剛得到好消息,還沉浸在喜悅中的許安然終於意識到端木凌風的異樣。
她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難道還有危險?」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直到許安然快被那沉默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端木凌風終於開口了。
「醫生說,她是先天性心臟病攜帶者,這次車禍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卻激活了她的心臟病。」
說到這裡,端木凌風又停住了。
但是許安然幾乎已經猜到後面的話了。
她說:「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受到刺激,跟悅子阿姨一樣對不對?」
「是!」電話那頭的端木凌風只覺得這一聲「是」竟說的那麼用力,彷彿用盡了全力才說出口的。
許安然張了張嘴巴,卻發現竟然發不出聲音,她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拋上了雲端,又狠狠的摔下來一樣。沒有覺得很痛,但是,心卻一直在下沉。
「所以我最近可能不能常回去了。要不你回你奶奶那裡住一段時間。」
聽到端木凌風這樣說,許安然忽然覺得眼眶很熱,她知道他說的已經很委婉了,她知道他已經非常顧及她的感受了。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更難受啊!
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沒事,不用為我擔心,你好好照顧她!」
見她這麼說,端木凌風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只囑咐了一句,「照顧好自己。」然後掛了電話。
站在商場的門口,許安然一動不動的看著手機,久久沒有回神。
天空是什麼時候開始飄下細雨的她一點都不知道,她只是在那一瞬間,覺得心底冰涼冰涼,好像無論如何也恢復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