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逸冉抿嘴一笑,「你也不用怕朕,朕不會向其他人說的,畢竟你的身份若是讓其他的江湖人知道的話,恐怕你娘生前欠下的債他們會找你來還。知道這事的人不多,朕也只是偶然得知她曾有一女,但是沒有人見過,直到你下的那個毒朕才猜到的。」以前查毒娘子的時候,他曾知道她有個孩子,不過一直都沒有人見過,所以當時江湖上的人也都只當是個謬傳,而今他才確信了那是真的。
提到她的母親,她的眼中帶著哀傷落寞還有些怨氣。
那個女人,當初拋棄了她,讓她獨自一人在這險惡的世間裡滾爬,讓她太早的就嘗盡了世間的冷暖無情。雖然心裡有怨恨,但是畢竟她生了她。所以當她死了的時候,她還是去親自把她埋了。
「她不配當我母親,我也不是她的女兒。現在我人在你們手裡,我認栽,要殺要刮隨你便。」她硬聲說著。
是個很有骨氣的女子。逸冉起身:「朕不會對你怎樣的,現在你活著對於朕來說才是最有價值的。」然後走出去了。
「等,等。」她叫住了他,「我想再見那個人一面,就是那個抓我來的人。」
逸冉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事情,但是還是點頭應允了。對於她這樣的女子,他其實是欣賞的。
她看著來人,還是一襲黑衣勁裝,容貌沒有便,不過唯一便的是氣息,是不帶溫度的冰冷,臉上也是沒有任何表情,以前雖然他也是沒有表情,但是不一樣的是以前的冷酷的而現在是感覺不到情緒的冷硬。
「聽說你找我?」聲音也如嚴寒一樣。
她笑了:「我想過我們或許還會再見面,我想過很多以後重逢的場景,可是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她手溫柔的撫上了面前的人,仔細臨摹他的眉眼,然後緊緊的抱住他:「我很想你,這些年一直都想你。哥。」
她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那些最難熬的歲月,他們相互挾協持走過來。本是最親的人,可是後來卻還是分隔天涯了。
冷寒任由她抱著,無動於衷。
「我不是你哥,我是冷寒。」他把她的手從身上拿下來。
她看著他神情難過,「你還是在怪我當初的選擇,我選擇離開是為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的選擇與我無關,我不在意。」冷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語。
是啊,即使他知道當初的無可選擇又能怎樣,畢竟她還是先放開了他。
「你能不能原諒我,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眼淚從她臉上滑落,她哀求的看著他。
冷寒眸子微動,是啊,他和她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可是又能怎樣,在她離開的時候,就注定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的聯繫。
「有些事情,是永遠不能再回去的,我們之間如今也只能這樣。你是霧國的人,而我現在是淺國的人,我們的身份是敵對的。以前的傅芩我忘了,你也把以前的我忘了吧。」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忘記,她怎能忘?世上唯一讓她感覺到親情存在的人,她怎麼能忘記。
傅芹跌坐在了地上,然後無聲的哭泣著。她雙手抱著膝蓋,頭埋在臂彎。她從小只要感到害怕與難過的時候就會是這樣的姿勢。
以前他們很年幼的時候就沒有父母在身邊了,少不得被人欺負。可是他卻一直都把她保護的好好的,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冬天冷了,他總是把積攢的破棉襖給她穿,而自己的手腳卻凍的像蘿蔔一樣腫。他從來不讓她挨餓,小小的年紀就去給人抗大米掙錢。只要是能掙錢的工作他都肯幹。
有次她生病了,可是破舊不堪的家裡卻沒有一文錢了。她在床上發著高燒,渾身上下都難受,他握著她的手說:「妹妹不要怕,哥哥去幫你找大夫。」然後就跑出去了。過了很久他抱著藥包回來了,可是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是傷。
當初她離開這裡的時候他臉上的悲慼、痛苦和絕望,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個盡自己最大努力,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她,對她關懷備至及其呵護的哥哥,她怎麼能忘記。
冷寒坐在房頂上,手上拿著酒瓶,對著月亮一個人喝著。千年不變的神情不在是冷漠而是悲傷的表情。孤單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蕭瑟滄桑。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嬰孩,瘦瘦黃黃的,可是卻咧著嘴對他笑,小手還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指頭不放開。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決定要永遠的保護她對她好。那個時候很窮,什麼都沒有,可是她卻很懂事的從來不抱怨。別人女孩子都有頭花,而她頭上卻只有一根很破舊的布條。可是她卻說她討厭那些花花綠綠的繩子,就喜歡頭上的布條。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那個年紀的女孩子誰不會喜歡漂亮的頭繩呢。
每天他出去找事做的時候,她就乖乖的呆在家裡。每晚他回來的時候,就會看見她在那個小門檻那坐著眼巴巴的等他回來。有次他為了多賺點錢晚回來了,結果發現妹妹不見了。他瘋了一樣的滿城亂找,終於在一個巷子的黑角找到了因為害怕像小貓一樣蜷縮著的她。從那以後即使有多好的工作,他都會準時按點回家。那次她生病,他好不容易弄到了藥材回家。她看見他身上的傷哇的一聲就哭了,因為生病滿臉通紅的笑臉上全是淚,後來她不哭了,神色堅定的告訴他『哥哥,我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那天她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他的心也跟著變成了陰影。他還是不肯相信那個在病床上對他說『哥哥,我以後再也不生病了。』的人就這樣拋棄了他。他把家裡的門開著從來都不關上,一直在那等著她,他坐在門檻上苦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終於相信他視如珍寶的妹妹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他一把火把那個家燒了,頭也不回的也走了。
他把她當做唯一,而她亦是。曾經那麼親密的兄妹,如今卻只剩下忘記。
世態炎涼,太多的無可選擇。不能相濡以沫,那麼不如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