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太陽都是東邊升起,西邊落下的,雖然玲瓏不指望綺楓能跟蔡依林的【日不落】一般,但是還是希望綺楓能與這「東」字一樣,朝氣蓬勃。
自從綺楓知道玲瓏要回泰城開始,玲瓏明顯覺得綺楓不再是以前那個跟自己一起嬉笑怒罵,淨幹些無聊事情的綺楓,他,沉默了許多,甚至來說,考慮事情方面也表現出與他年紀不符的老成,玲瓏不覺得這是件好事情,即使是清楚皇宮的黑暗,但是玲瓏還是希望,綺楓能想祈緣一樣天真的活著,為自己哭,為自己笑,不要在意那麼多。
「姐,有什麼事情想問的,你就說吧,我聽著!」
綺楓轉身,靠著門框,沒有關上門,就是讓那些潛在暗處的各方探子們好好的看看他這位已經五年沒有回過皇宮的十七皇子,也是給那些人一個提醒,讓他們好好想想以前的時候,免得到時候找他們算賬的時候一個個死不賴賬。
「……」
玲瓏沒有說話,淺笑著搖搖頭,伸手撫了撫綺楓被風吹亂的額發。
「天氣越來越冷了,還有些日子就要過年了,姐姐什麼時候才會知道穿得暖一些?」
綺楓冰涼的手牽著玲瓏到了院子中間的小亭子邊上,將石桌與石凳掃掃新掉下來的葉子,讓玲瓏坐好了。
「這皇宮雖然魚龍混雜,但是景色還是不錯的,有空就找個安靜的地方坐著,曬曬太陽,不要總喜歡找個沒人的角落縮著,也不知道找個人陪著。」
言語間,滿是心疼,但是出自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口中,玲瓏更加的心疼,眼中一陣酸澀,卻強忍著不讓綺楓發現。
「你這是在教訓我啊!別忘了我才是姐姐,你現在還是小弟級別的人物,這種話應該是我跟你說的!」
玲瓏將藏在袖籠中的手爐塞到綺楓的手中,十指握緊,不讓他推開。
「現在是非常時期,你要是病了,姐姐我就是想照顧你,也要顧著點規矩,是吧?!」
綺楓默,淡淡的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有些刺眼,伸出手,擋在眉間,「其實,我在皇宮呆了那麼久,唯一讓我覺得幸福的事情,就是每個午後,娘親會帶著我到重華殿後的假山旁曬太陽,她也是這樣為我擋著刺眼的陽光,一手撫著我的額發,那個人雖然有時回過來,但是更多的是站在一邊看著娘親,發呆!後來,娘親去世了,那個人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有時候路過重華殿的時候只是看一眼就走了,一步也沒有踏進來過!」
「過去的就別去想好嗎?」
玲瓏也站起身子,與綺楓並肩站著,一起看著太陽緩慢的收斂著熱度。
「那時候,娘親總是喜歡在皇后那些人面前誇我聰明,但是,有時候,我不得不想像,如果,我只是一個笨笨的小孩,也許過了幾年就會將過去的一切淡忘了,這樣,不是比我這樣一遍一遍的忘記,卻總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猛然想起的好的多!」
「你不要恨他好嗎?」
綺楓沒有說出「那個人」是誰,但是玲瓏知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恨他做什麼?」
綺楓忽然笑了起來,有些幸運的笑著,側過臉,微揚起頭,看著玲瓏沐浴在陽光的凝脂,「他犯的錯誤,我早就原諒了。」
「真的?」
玲瓏驚訝的看向他,很是好奇。
「嗯!早就原諒了!」
綺楓停了一下,認真無比的看著玲瓏,「在遇到你的時候!」
「……」
玲瓏沉默了一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她的心目之後,綺楓是個不怎麼愛在外人面前說話的少年,明明知道他心裡肯定有很多話可能永遠不會對自己說,但是玲瓏心裡還是隱隱的想要綺楓敞開心扉跟自己訴說。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次綺楓這麼直白的說出自己的心事,會是這樣的結果。
玲瓏不擔心,自己跟綺楓會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但是,別人根本不知道玲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只是佔據了這個「玲瓏公主」的身軀罷了,若是讓別人聽到綺楓這麼濃重的孩子氣的言語,宮裡的那些人會說些什麼,玲瓏不能想像,也不敢去想像。
「姐姐,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綺楓微仰著頭,眼神中有些迷茫,有些執著,還有些絕望,他在這個冰冷的宮裡生存過,而且活著離開了,他不擔心自己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會遭遇到任何非常的狀況,但是他唯一擔心的就是,玲瓏會變!
雖然心底那般堅定的告訴自己,她不會,綺楓卻依舊不能放心下,非要從玲瓏口中得知答案為止。
「知道我剛到延禧宮的時候,看見紅玉嬤嬤太后與慶妃暗鬥的時候,心裡想到的是什麼嗎?」
玲瓏笑著,認真的看著綺楓,眼底有一絲後怕,但是馬上就掩飾過去了。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姐姐當時一定很怕!」
綺楓一點也沒有去猜測的想法,倒是當場讓玲瓏現行了。
沒錯,玲瓏不得不承認,當時,背後都是冷汗,但是,回頭一望,是綺楓站在自己身後的時候,玲瓏的心忽然定了下來。
「那時候,我是怕了,但是有你站在我的身後,守護著我,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玲瓏沒有停頓,一點也沒有綺楓插嘴的時間,「就像你堅定不移的守護著我一樣,我也會陪伴著你,陪你走過人生的每一步!」
「答應我,不要再去想那麼多,最後一次,這樣子懇求你了,不許再反悔了!」
玲瓏怎麼可能不清楚自己在綺楓心中的位置,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玲瓏的眼中滿是祈求。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玲瓏請求綺楓不要這樣想了!
但是,她不是神,左右不了綺楓的思想,只能一次次的請求,一次次的讓綺楓學著淡忘!
「嗯!」
綺楓點點頭,之後便低垂著腦袋,看著玲瓏裙擺上繡工精緻的波浪,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姐,等會晚膳的時候,我就不過去了,我想去重華殿看看!」
既然綺楓這麼說了,玲瓏自然不可能說「不」,但是除了擔心之外,心底隱隱覺得,綺楓有些異常,比之前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也更加的不安!
搖了搖頭,玲瓏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靠譜的事情。
「你一個人去嗎?」
綺楓聽著,忽然抬頭看了玲瓏一眼,又將頭低了下去,「重華殿是只屬於我跟娘親的地方,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去陪陪她,跟她說說話。」
「我,陪著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等明天我再帶你過去看看!」
玲瓏弱弱的詢問道,能猜得到綺楓不會答應,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那你回來的時候小心些。」
「嗯!」
綺楓又想之前一般點點頭,自顧自的進了屋,坐在床沿上,開始發呆。
玲瓏看著綺楓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想來應該是想起來去世多年的弘燕美人。
對於重華殿,玲瓏對弘燕美人的好奇更重一些,那些雕欄玉砌都是死的,人雖然已經去了,但是存在過的痕跡依稀能找尋到,對於一座居住了有些年頭的宮殿,玲瓏不相信,重華殿中會沒有弘燕美人的畫像。
更甚者,還有留有弘燕美人與靖國三公主的畫像。
「時間還早,你可以先休息一會,我等會吃完晚膳就先睡了,會讓青衣等著你的!」
綺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到玲瓏說的話,自然不可能回答什麼了。
玲瓏皺皺鼻子,沖綺楓比劃了個鬼臉,輕聲的轉身離開了。
到門口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稍微提著門扇,將門合上。
一直出了東院的院門,玲瓏才敢大聲的喘口氣。
玲瓏住的是北院,與東院相隔不遠,兩個院子中間隔著一條不寬的渠道,架著一座拱形的木橋,橋的兩側都擺放著一些碩大平整的石頭,拼湊了一些奇特的形狀出來。
玲瓏找了塊半人高的石頭做下,腳踏著一塊矮一些的石頭,另一隻腳架空著,一晃一晃,單手支著腦袋,望著天空,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路過的宮女們安安靜靜的行了禮之後停頓了一會,發現這位新來的「玲瓏公主」似乎一點也沒有搭理她們的意思,加快腳步走開了。
只怕這時候,除了瞎子,誰都看得出來——玲瓏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