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她的身子才慢慢好轉,只是,自此,她的身子是徹底傷著了,腹中不時劇痛。她曾出府看過大夫,大夫臉色沉重的順著山羊鬍子,只說是體內臟腑受損,偏又道不出個所以然,只讓她好生調養。
她唯有苦笑相對,調養,她能如何調養,在那方偏僻的院落,她的生存已成問題,又如何調養。宸王一心給她難堪,任她自生自滅,她上百抬的嫁妝盡數進了王府的庫房,而她又欲讓爹娘知曉她的境況,如今只靠著手裡僅有的一些首飾過活,她該如何調養?!
往後的日子,仍是平靜如水,就仿似那些事只是她做的一場惡夢,可每每腹中劇痛襲來,亦十分明確的告訴她,那些並不是夢。
她不願踏出碧落軒,外人也不願踏進碧落軒,是以,她對於王府的事可謂幾乎不知,李嬤嬤母女仍是不時悄悄過來看她,她們一致不會同她提及府裡的事,而她,也沒興趣知道,更不會主動詢問。
唯一不同的是,每日清晨起身,屋門外都會靜靜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補湯,日日如此,從不間斷,並且還每日裡換著花樣。
為了試著找出在門口放補湯之人,她也曾試過早起,一探究竟,耐何無論她多早起身,但凡她打開門,總能瞧見屋外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日子久了,她便也不在費神去探究究竟是何人,只是屋裡的碗越堆越多,她便改了習慣,每日入睡前,會將當日的湯碗擱在門口,待她第二日起身開門,門外仍是擺了一碗熱湯,碗已是被人取走。
春去夏來,院裡的雜草瘋長,她不得不每隔數日便在院裡仔細除一番草。有一次,她蹲著身子埋首拔著草,忽聞草叢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她循聲望去,一條通體花花綠綠的蛇自她腳邊游過,她嚇得全身發怵,顫抖著不敢移動,待蛇遊走,她後背已是一片濡濕。
是夜,她躺在床上輾轉難免,稍稍睡去,夢裡便是無數顏色各異粗壯的蛇纏著她,嚇得她一連幾夜不敢入眠。
往後的日子,即便她再不想走進那片草叢,她也只得壯著膽子進去,相較白日裡易見的恐懼,她很怕晚上睡著之時,會有蛇游進屋裡,爬上她的床。為了給自己壯膽,她會隨身帶著一根木棍,踏入草叢時,先用木棍驅趕一番。
艱難令人恐懼的夏季終是過去,轉眼,她已在這王府呆了整整一年。伴著秋日不甚毒辣的日頭,府裡宸王的柳王妃並水柔柔和袁紫妍兩位侍妾出現在碧落軒的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
對於她們的到來,她向來敬而遠之,腹中時不時的劇痛提醒著她三人的歹毒心腸,而她,並不願惹事,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完餘生。
況,她亦清楚的明白,宸王對於柳子悠是如何的寵愛,一旦出了事,他根本不會懷疑他心目中善良的女子。所有的罪責,只能由她這個令人生厭的,白白佔了他宸王妃名號的凌家的女子來承擔。
彼時,她尚不知往日會發生種種事端,只是一味的相信,她的忍讓終能讓她為自己的家族盡一份心力,亦或是,她的忍讓終能讓柳子悠罷手。
卻原來,這始終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從來都是她低估了女子的妒忌之心,低估了天子的滔滔野心。
柳子悠、水柔柔和袁紫妍三人中,袁紫妍最是嘴賤,每每三人一同到碧落軒來,袁紫妍勢必要好生羞辱譏諷她一番,她越是不理睬,她偏還說的興起,不是譏諷她此處環境差,便是炫耀宸王如何寵愛她,她又新的了什麼賞賜之類。
說的好似凌若雪是鄉下粗鄙的丫頭,不曾見過什麼稀罕之物,偏她也不用腦子想想,凌府乃是全國首富,打小凌若雪見過的稀罕物什只怕比她這一輩見過的都要多,況,府裡誰人不知,宸王真正愛著的只柳王妃一人,她便是得了賞賜,斷不會是最稀罕的物件,偏她還四處炫耀,徒惹人笑話。
凌若雪自不會同她爭辯,權當笑話聽著,倒是柳子悠此人城府極深,總是笑語晏晏對著她,所幸,腹中疼痛時刻提醒著她,這個總是笑臉盈盈的女子絕非善類,她要的不只是宸王全部的愛,更要宸王妃這唯一的名號。
好在幾人雖市場往碧落軒奚落她一番,卻是沒鬧出什麼大的動靜,凌若雪也只得由著她們去,只當是每日裡多了幾人陪著說說話,雖然這些話聽著不甚舒坦,聽久了,便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們是嫉妒她這王妃的名頭。
出乎她意料的是,除了她們三人,竟連宸王偶爾也會往碧落軒來小坐,還硬要她坐著同他說說話,她自是十分不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卻也只得耐著性子坐下,聽他絮絮叨叨說著一些瑣事。
二人相處時,她並不主動說話,也從不追問為何他會突然踏足碧落軒,只安靜做著傾聽者,到不得已必須應答之時,方才簡略的說上幾句。
深冬之際,白日要比往常短了許多。一日黃昏,凌若雪趁著天色不曾完全暗下來,早早為自己準備了簡單的晚膳,正關著門安靜用著。
突然,門被用力推來,宸王信步走了進來,眸光一掃,見她桌上只簡單的擺著一碗清粥,一張卷餅並一小碟醬菜,幽深的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大聲說道:「傳晚膳!」
凌若雪伸出去夾醬菜的筷子一頓,隨即自若的夾起醬菜,很快喝完了一碗粥,利落收拾了碗筷,起身往後院走去。
待她洗乾淨碗碟,回到屋裡時,半舊的木桌上已擺了滿滿一桌精緻的菜餚,宸王優雅的坐著,見她進屋,淡淡說道:「坐。」
凌若雪不欲理睬他,逕直走到臨窗的桌案前坐下,伸手欲取桌案上整齊碼著的書,宸王倏然走近,一把扼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到木桌前。
「坐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