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棄妃 外傳 V115桃夭若羽(上)
    我出生在草長鶯飛,桃花盛開的春日裡,娘親為我取名「若羽」,她說女子便應該有一個溫柔似水的名兒,方能顯出女子的萬種柔情。而我,也愛極了這名,尤愛家人喚我「羽兒」時的那份親暱之感。

    我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哥哥,爹娘十分重視對於我們的教養,重金延請了諸多有名望的教習師父教授我們學問技藝,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哥哥需習武學商,而我則是勤練女紅。

    打小我便喜靜,喜歡看書習字,也喜歡撫琴作畫,娘親常說我的性子像極了她,長大後定會是個似水柔情的女子,家裡的僕人都誇我乖巧懂事。

    在我五歲那年,我的妹妹雪兒出生了,爹娘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因為小小的雪兒總是用她那烏溜溜的大眼睛瞧著我,然後咯咯地笑。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我和雪兒慢慢長大,雪兒頑皮機靈,我溫柔恬靜,府裡的奴才十分喜愛我們姐妹,都贊爹娘好生福氣,得了這麼一雙如花似玉的女兒。

    我喜愛桃花,爹爹特意在府裡辟了一處院子植滿了桃樹,我翻遍詩書,為這園子題名「桃夭園。」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十五歲那年,我遇到一個男子,他穿著煙青色的儒衫,長髮如墨,手執畫扇,立在一株桃樹下,靜謐得似一幅淡墨潑染的畫。

    他轉身,向我拘禮,「小生季淵,江南蘇州府人氏,前來貴府學經商之道,冒昧打擾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他的聲音溫柔儒雅,帶著江南水鄉的氣息,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書裡形容的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季淵在府裡住了整整一年,多數的時候他都是跟著哥哥一起出門視察我們凌家的鋪子。而我,在那初次的相見後,心裡已是泛上了點點異樣,時常想著初見的那一幕,更想著能同他多說說話,聽他講講江南的風情。

    我和他再次見面仍是在那片桃林中,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後,天空飄著濛濛的細雨,我臨時起興撐著一把白面紋著桃花的油紙傘到了桃夭園。

    而他撐著一把煙青色的傘仍是立在了一株盛開的桃樹下,我的心,不可抑制的輕輕撞了一下,我想,我終是明白了悸動的滋味。

    我小心翼翼的走近,輕輕問道:「季公子,你是不是很喜歡桃花?」那時,我想一連兩次碰到他都是在桃林,他該是愛極了桃花的。

    他慢慢轉身,搖搖頭,「不,我不喜歡桃花。」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為什麼不喜歡桃花,只是,那時一切都已是來不及了。

    那日,我們各自撐著傘立在桃樹下說了許多話,他告訴我他們季府本也是蘇州府的望族,世代經商,耐何他的爹爹嗜賭,又不善經營,敗了先祖留下的基業。而他不忍家族基業被毀,更不忍見到年老的雙親受貧窮之苦,這才一路北上,尋到了首富凌家,期望能求得一些經商之道,助他重振家業。

    那時,在我眼裡,他明明是個文弱的書生,卻不曾想到,他竟有此般堅強的意志,又或許,正是他的這份決心震撼了我,我決定要幫助他。

    我不善商道,為此,我特意請求了爹爹和哥哥,希望他們能盡力相助季公子,在爹爹意味深長的笑意中和哥哥的挪愉的話中,我羞紅了臉跑出書房,偏有與前來書房尋哥哥的季公子撞在一起,我愈加羞怯,垂著頭跑遠了。

    是夜,娘親來到我的繡樓,「羽兒,你實話和娘說,你是不是看上季公子了?」

    「娘,」我羞紅了臉,忸怩應著,沒想到娘親會這麼直白的問我。

    瞧見我的反應,娘親寵溺的笑著,把我攬進懷裡,「時間過得真快啊,我的羽兒長大了,該是時候給你覓一門好的親事了。」

    我偎在娘親懷裡,聽著娘親的話,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半晌,我悶聲問道:「娘親,你覺得季公子是個怎樣的人?」

    娘親輕輕順著我的發,「季淵這孩子生的是儒雅,待人溫文有禮,也是個有擔當的好孩子,只是,這江南離京城實在太遠,娘親不放心啊。」

    「娘,你又拿羽兒尋開心。」我偎在娘親懷中撒著嬌,雪兒蹭蹭跑了進來,「姊姊,娘親,你們在說什麼江南,江南好玩嗎,雪兒也要去。」雪兒一面說著,走近我們,親了親我和娘親的臉頰,雪兒向來如此頑皮,我和娘親也甚是喜愛,娘親忙攬了她在懷裡。

    「我的雪兒也要去江南啊,那行,等你姊姊嫁到江南,娘親便帶著雪兒一起到江南去看姊姊,好不好。」

    「好是好,可姊姊為什麼要嫁到江南,那雪兒以後不就見不到姊姊了嗎,雪兒不要。」彼時十一歲的雪兒嘟囔著,噌進我的懷裡,一股腦拱著。

    一年即將過去,爹爹和哥哥找來季公子,探了探他的意思,我並不知道他們三人在書房聊了些什麼。但是,待季公子從書房出來,他便約我到了桃夭園。

    他說:「你願意等我一年麼,一年後,我會親自到京城來提親,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

    我紅著臉,鄭重的點點頭,「好,我等著你。」

    就這樣,他帶著爹爹資助的十萬兩銀子回了江南。而我,便在家裡,數著指頭過日子,盼著他早日來提親。

    桃夭園的桃花開了,大片大片的粉紅,我知道距他定下的一年之期已經越來越近了,我日日來到桃樹下,望著滿樹的粉嫩的桃花,回味著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在那日復一如的等待中,我卻是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好似從頭至尾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愛慕著他,而她,從不曾對我說過喜愛之類的話。

    我的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慌亂,我慌忙找到爹爹,詢問那日在書房,季公子是如何同他們說明心意的,爹爹慈愛的拍著我的肩頭,「羽兒莫要擔心,季公子說他也十分中意你,放心,吧,他應承了爹爹,一定會應約前來提親的。」

    心中疑問得解,我復又焦急的等著他的消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心中的焦慮愈來愈重。終於到了約定的那一日,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我早早便起身,細心的梳洗了一番,便倚在繡樓窗前遙遙望著。

    「姊姊,你日日這麼倚在窗前望著,眼睛不累麼?」雪兒時常見到我這麼站著,卻每次都要這麼問上一句。

    我將她攬了過來,「雪兒,他日你若遇見了你喜歡的男子,你也會如姊姊這般望眼欲穿,苦苦候著他的。」

    雪兒撲扇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頑皮說道「雪兒不會的,雪兒要把他搶回來,讓他再也不能離開雪兒身邊,這樣,雪兒就不用苦苦候著他了。」

    我不由笑彎了腰,雪兒她總是這麼古靈精怪,莫怪爹娘和哥哥格外疼她,便是我也很想一直寵著她。

    只是,她還小,這男女之間感情的事豈是這般簡單的,男子是天,是一家之主,又豈是女子可以任意左右的!

    將近正午之時,伴著嗩吶鞭炮聲,他應約來了,帶著聘禮,紅娘來向爹爹提親了!

    婚期定在十日後,時間很趕,但娘親說那日是難得一遇的黃道吉日,婚期挑個好日子,往後的日子才能圓滿幸福。

    大婚相關的事宜都有條不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幾日後,我便要離開這個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家,離開愛我的家人,我的心中自是十分不情願。

    因著舊俗,我被爹娘嚴令禁止見他,心中的愁緒便無法抒發,好在爹娘和哥哥日日抽空陪著我,更有調皮的雪兒吵著鬧著,倒是排解了我不少的愁緒。

    大婚那日,雪兒抱著我好生一番大哭,最後還是被奶娘強硬攔著,這才沒有弄花我一身的喜服。前一夜,娘親已絮絮叨叨同我說了許多話,而今日,我拉著娘親的手怎麼也不願鬆開。

    拜別雙親之時,蓋著紅頭巾的我看不到爹娘的面容,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濕著眼眶強忍著淚水,而我,早已淚流滿面。

    由喜娘攙扶著,我坐上花轎,離了我生我養我的爹娘,踏上了另一段全新的旅程。

    經過十餘日的跋涉,我們一行終於到了江南蘇州季府,懷著忐忑的心情,我任喜娘扶著,完成了一系列繁瑣的禮節,來到了我們的新房。

    夜了,微醉的季淵回到新房,在喜娘的指導下,挑了喜帕,喝過合巹酒,喜娘領著一眾丫鬟退了出去。

    屋裡靜悄悄的,而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偷偷抬眸,我看向他,一身大紅的喜服稱得素來儒雅的他多了幾分喜慶和暖意。

    目光往下,我撞進了他一雙如玉的眸子,心中一怯,我忙垂下眼瞼,埋首看著自己的大紅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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