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棲梧從容應答,犀利的眸光從兩旁立著的大臣身上掃過,目光刻意在蘇聞墨和蕭亦宸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蕭亦謙一心想要從雨墨樓,從她手裡光明正大的騙得銀子,她又怎會輕易讓他得手。宸王手裡那些鋪子一年能有多少盈利,她再清楚不過,偏生他們要將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她就使勁來攪和一番。
「臣等每月俸銀不過百餘兩,可謂有心無力。」左側一名大臣倉惶說道。「就是,就是,有心無力啊。」眾大臣見狀紛紛附和。
「哦,若棲梧沒記錯,這位大人可是吏部尚書周大人,聽聞周大人月初方納了一名美妾,據說光是彩禮就送了二十八抬,直把姑娘的爹娘樂得當即同意了閨女的親事。」女子冷冽一笑,「怎麼,周大人有錢納妾,坐享齊人之福,這會,百姓有難,大人倒是沒錢相救了?」
「臣不敢,」為女子氣勢所嚇,周大人頓感一陣恐懼,「臣願意捐五萬,不,十萬兩白銀,用以修築堤壩。」
「不知宋大人、秦大人、李大人……你們的意思是?」女子櫻唇一張一合接連直指兩側立著的眾位大臣。
「臣願意捐五萬兩。」「十萬兩。」「臣五萬兩」……眾大臣爭先恐後說著,生怕落後了會遭到女子的點名,將家裡私密之事公佈於眾。
「聖上,你的這些臣子可真是忠心,不知聖上覺得如何?」女子清泠笑著,看向上座的蕭亦謙。
「朕深感欣慰。」蕭亦謙似欣慰說著,目光鎖住殿中正立的女子,「既然眾位大臣已慷慨解囊,不知顏夫人你又當如何表示。」
他不得不再次承認,他實在是小瞧了這個女子,她真是自己至今所見女子之中最為聰慧果敢一人,他甚至想,如若她不是處處與自己做對,他們或許能成為知己。
「聖上莫急,蘇相和宸王還未做表態,棲梧怎敢妄自菲薄。」顏棲梧別有深意的看向分立於左側首位的兩人。蘇聞墨為當朝丞相,立於百官之首,而蕭亦宸乃當朝唯一的親王,地位無上尊貴,獨自立於左側最前。
無視女子的目光,蘇聞墨對著聖上恭敬說道,「臣願意捐獻白銀五十萬兩。」
「好,蘇相好氣魄。」女子讚道,「現在只剩宸王一人尚未表態,不知宸王可是要給我們一個驚喜?」
這人當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整他們的機會,蕭亦宸暗歎,「臣弟願意捐銀三百萬兩,聊表心意。」
罷了,不就是些金銀,他本不在意,是皇兄執意要借此機會從她手中謀得金銀,好一血之前比武輸掉的恥辱。而他本是不願讓女子為難,不管是因著她和凌若雪的關係,還是她身上不時顯現的和凌若雪相似的氣質。
蕭亦宸話一出口,顏棲梧敏銳的察覺到蕭亦謙眉心一蹙,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她暗道,竟是打著全部要由我雨墨樓身上掠奪的主意麼?蕭亦謙,你的如意算盤打得還真妙。
「既然宸王這麼慷慨,那我雨墨樓自也不能落於人後,這樣,我出六百萬兩白銀。」
大殿響起一陣抽氣聲,六百萬兩白銀,那可著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蕭亦謙對於這個數額顯然也極為滿意,他沒料到顏棲梧這麼輕易就同意捐出這麼大筆的銀兩,陰沉的面色立時緩解不少,「好,顏夫人果然好氣魄。」
「聖上繆贊。」顏棲梧溫文俯首致禮,「能為江南百姓盡一份心力是我的榮幸。」她面上客氣應著,心裡卻想著,若是蕭亦謙知道她這筆銀兩的來處,估摸著要好生氣惱一陣了。
蕭亦謙見目的達到,大手一揮,宣佈退朝,眾大臣安然有序一一退出朝龍殿,顏棲梧稍帶片刻,落在最後走出大殿。
「顏夫人。」著武將正統朝服的雲澈隨眾人走出大殿後,停在下層台階處,等著顏棲梧。
「雲將軍。」顏棲梧避無可避,只得走上前與之打招呼。她只盼著雲澈既已成親,便能一心顧著家中賢妻良母,莫再摻合到是非紛擾,徒生事端。
「你既知聖上一心要你捐銀,為何這麼輕易就順了他的意。」自顏棲梧將凌府之事告之他,他對於當今聖上便多加留意,幾個月下來,倒也能揣摩到他的些許真意。今日之事,他自一早就看出了端倪。
「江南百姓何其無辜,他為政不仁,攻於心計,我既然有這個能力,自是無法袖手旁觀。」她始終做不到如蕭亦謙那般狠心絕情,或許,這便是她的悲哀吧,顏棲梧暗自思量。
「顏夫人大仁大義。」雲澈亦於心底歎氣,這樣的她,誰人又忍心說她絕情,她不過是有仇報仇,亦是何其無辜,偏偏被逼捲入這番是非中,身不由己,不得抽身。
他抬眸看向眼前綿延的白玉石階,突然湧起一個念想,如若這石階就此蔓延到天際該有多好,這樣他就可以陪著她一直走到天邊,遠離一切世俗紛爭,只有他們兩人,一直,一直走向去。
現實總是殘酷的,很快二人就走下台階,到得一片寬闊的平地,司風瞧見二人身影,一路小跑著向他們走來。
「夫人。」她緊張的打量著顏棲梧,見她身上並無任何傷痕,完好的站在自己跟前,這才放心,隨即向顏棲梧身側的雲澈行禮。「雲將軍安好。」
「我尚有公務在身,就先告辭了,你們慢走。」雲澈說著,大步走遠了,縱然他內心實不願就此離去,但他的理智終於還是戰勝了他的情感,他家中已有妻房,他不願顏棲梧因為他而受人非議。
司風盯著他急促離去的身影,喃喃道:「雲將軍他,」
「他想通了,這樣很好。」顏棲梧收回望著他背影的視線。
這樣真的很好。
顏府,司風、冉素素和桑憶軒三人圍坐著聽顏棲梧講今日朝龍殿內發生的事,當她說到朝中大臣紛紛爭相捐銀之時,素素和司風忍不住眉開眼笑,一臉得意。倒是桑憶軒一臉平靜,仿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