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子,我早已不知快樂為何物,你也莫要再浪費口舌了,我是絕不會放下仇恨的。」凌若雪凜然回道。
快樂?那與她而言是何等陌生又奢侈的事,她短暫的人生是再也體會不到箇中滋味了,這世上已經再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使她感到快活,即便真的有這樣的事,只怕,她也沒有機會去享受了。
君良玉默默看著她,不再接話,兩人安靜用著飯,凌若雪很快用完,告辭了,君良玉也沒有挽留,送她出了歸去樓。
江南的春天天氣最是多變,適才還春光明媚,轉眼間,竟然已經落起了小雨,濛濛細雨,不大卻十分令人心煩,街上的行人紛紛小跑著躲到客棧茶樓裡避雨,愕然看著一抹艷紅的身影在街上徐徐走著。
「夫人,還是去避避雨吧,你的身子不能受涼。」落藍跟在她身後,擔憂的說著。凌若雪的身子十分虛弱,一旦照亮,很容易引發寒症。
「沒事的,落藍,我只淋一小會。」凌若雪繼續在細雨中慢慢走著,這種感覺很奇妙,細細的雨絲打在臉上,癢癢的,涼涼的,她不禁想起小時候和姊姊一同在雨中嬉戲的場景,朦朧的雨幕中,姊姊在前面跑,她撒著腳丫在後頭追,雨水四濺中,迴盪著的是她們歡快的笑聲。
「宸王——」伴著落藍的驚呼,凌若雪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雪兒,不要任性,淋濕了傷身子。」男子溫柔動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凌若雪一時有些恍惚,是哥哥麼,只有哥哥會這般擁著她,說這般溫柔的話,還會,還會用他溫暖的大手故意揉亂她的髮絲。
她用力緊緊抱住男子,呢喃道:「哥哥,哥哥,你不要丟下雪兒,不要丟下雪兒……」
蕭亦宸露出一抹苦笑,緊了緊手臂,「好,我不會丟下雪兒的,永遠不會丟下雪兒。」
「嗯,哥哥最好了,雪兒知道哥哥最,」「夫人。」落藍驚呼,「宸王,快帶夫人回客棧,素素,素素在客棧,她是大夫,能救夫人。」
蕭亦宸聽到落藍的驚呼,低頭一看,凌若雪已然暈厥,連忙打橫抱起她,迅速往來福客棧掠去,逕直闖進後院梅園,大聲吼道:「冉素素,出來!」
冉素素正在屋裡擺弄她的毒藥,嚇得手一抖,差點把剛練成的毒藥給灑了,惱怒吼道:「誰在外面大喊大叫,還得我,」
「冉素素,快滾出來,」蕭亦宸憤怒吼道,一腳踹開了屋門。
「你,」冉素素正欲發作,一眼看到躺在蕭亦宸懷裡的女子,丟了手中藥瓶就往上衝。「雪兒怎麼了?」蕭亦宸瞪她一眼,「她淋了雨,昏過去了。」將凌若雪放到床上。
冉素素伸手搭上凌若雪手腕,掃一眼兀自立在床前的蕭亦宸,「請宸王迴避,我要為雪兒診治。」塞了一粒藥丸進凌若雪口中,走至衣櫃前,取出一套乾淨的衣衫,轉身,見蕭亦宸還佇在床前,不耐煩說道:「宸王,我現在要替雪兒更衣,你還不走?」
「她怎麼樣,要不要緊?」蕭亦宸擔憂的看著凌若雪,緊張問道。「雪兒沒事,只是舊疾發作,服了藥就沒事了。」冉素素見他真心為凌若雪擔憂,說話的口氣也和善了不少,「請宸王迴避。」
「有勞素素姑娘了。」蕭亦宸依依不捨心疼的看著凌若雪,不甚情願的走出屋裡。
「夫人,他走了。」目送蕭亦宸走出屋裡,等他關上門,冉素素湊近凌若雪輕輕說。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女子慢慢睜開眼,「扶我起來,素素。」
冉素素扶起她,讓她靠在床頭,好奇問道:「夫人,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凌若雪淺淺一笑,「你猜?」
冉素素莞爾,「該不是夫人您一直都是醒著的吧。」難得見到凌若雪有這樣的閒情,她自然要好生附和,打趣一番。
「夫人,您沒事吧?」恰這時,落藍趕了回來,急匆匆推門進來,見凌若雪安然無恙,直拍著胸脯喘氣。
「雪兒,你,醒了?」蕭亦宸一直在門外守著,落藍推門進來後,光顧著看凌若雪,忘了關門,倒是正巧方便了蕭亦宸。
聽到蕭亦宸的聲音,落藍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夫人,我,」「落藍,關門。」凌若雪頭未抬,冷冷吩咐。
蕭亦宸臉上的喜悅迅速退去,落寞看著她……
自凌若雪連夜離了別院,蕭亦宸和君良玉也先後告辭出了別院,熱鬧的別院突然間少了五人,僅餘季淵並季家二老孤落落住著,甚是冷清寂寥,奴才知道府裡出了大事,都不敢大聲說話,更顯得府裡沒點人氣。
季淵整日眉頭緊縮,一想到凌若雪臨走前說的話就寢食難安,草木皆兵,深怕下一刻聽到的就是季府徹底垮了的消息。
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自他去了京城得到凌老爺的資助,再有凌若羽巨額的嫁妝入府,這麼些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富足奴僕成群的生活,他根本就不敢想像若是凌若雪真把這些銀兩都奪了回去,他該如何活下去。
連日來,他一直躲在書房裡,借酒澆愁,不願更不敢去面對這一切,隨從小丹拎了食盒來給他送飯,推開門,一陣濃郁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重重舒了口氣,他小心翼翼躲開滿地的酒罈,往書桌走去。
將食盒放下,小丹湊近季淵,輕輕說:「少爺,該用午飯了,還有,玉公子來了,在前廳等您,您要不要去見見他?」
季淵趴在書桌上,煩躁吼著:「不見,我誰都不見,走,你走——」
「季兄,我想到一個辦法,或可保你季氏滿門逃過一劫。」君良玉在前廳候了許久不見季淵出來,料想他在書房,偏徑直過來看看,眼前的一幕著實讓他吃驚不已。
季淵很是歡喜猛然坐起,很快洩了氣,無力說道:「沒用的,我們鬥不過雨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