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算了，算了。」陸香瑤扯著我的手勸慰。
「什麼算了，她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呢！去把她給我叫過來，現在是她看我不順眼，不是我要針對她！我還想問問她，到底哪裡看我不對眼了……」
「公主，公主呀。」樂雪一手抓住我，焦急地說道，「您這樣一鬧，到最後還不是為難了皇上。」
「我怎麼為難他了？」
「梅玉姐姐好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不就是替他擋了一刀麼？我還給她！」
「怎，怎麼還啊？」樂雪瞪大一雙水泡眼。
「找個刺客過來砍我兩刀，一刀當是還給梅玉，一刀當是皇上欠我的！」我氣憤憤地叫著。
「那可不行，朕會心疼死的。」笑嘻嘻的聲音飄入耳中，不待我轉身，下一秒便給人摟進了懷裡。
「你討厭你，老是這樣神出鬼沒的。」
「呵呵，見你這麼久還不回來，當你迷路了，就想出來尋尋你。」他一手扶住我的腰，目光往陸香瑤那頭筆直射去。
陸香瑤一個激靈，瞬時跪下，「香瑤見過皇上。」
「她怎麼在這裡？」
「我告訴你！我要把她送出宮去，總好過在這宮裡當個宮婢！」
「怎麼啦，氣鼓鼓的。」
「皇上，公主心裡不高興，她在吃味呢。」樂雪在旁雞婆地嚷嚷。
我瞪她一眼，「胡說什麼？」
「什麼胡說呀，明明就是，要不然公主為何這麼在意梅玉姐姐替聖上擋刀的事兒？」樂雪得意洋洋地笑著，我氣得揚手K她小腦袋，她尖叫著躲到無戲身後衝我直吐舌頭。
「哦，怪不得我聽有人說要找刺客砍兩刀。」他笑著抬手摸摸我小臉，「那怎麼成呢，不是要我心疼死麼？」
「哼！」我撇撇嘴。
「到底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惹朕的公主如此生氣？」無戲危險地一瞇眼，目光往附近一掃，瞬時嘩嘩跪下一片人。
「皇上息怒！公主息怒！」
息怒息怒，這怒就是息不下來咋辦呢？我跺跺腳，目光瞄到縮在一邊的蘇和六，望著他那副畏畏縮縮的孬樣兒，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心想，今日若是把這事當著無戲的面捅破，這蘇和六估計不死也要給打殘廢了。雖說是個噁心的太監，但好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就給他一次機會改邪歸正？算啦算啦，煩死了，干我什麼事兒呢，平白搞出一條人命，自個兒心裡也過意不去。
陸香瑤輕輕拉了下我的手，我瞄了她一眼，伸手拂開。
「肚子餓了皇上。」我跳跳蹦蹦地來到無戲身邊，扯扯他的手。
「哦，那回去用膳，走吧。」無戲笑著望我，伸手攬我同行。
我忍著沒回頭看一眼香瑤，逕自掛著一臉笑意隨皇上離去，直到用過膳，揪著樂雪就往陸香瑤住處趕去。樂雪一路上咕咕噥噥地直抱怨，「公主這又關您什麼事兒呀，您說您不在御書房伺候皇上，您偷偷瞞著他、巴巴地趕到這下人住的地方算什麼呢。」
「哎呀，你也知道無戲不喜歡香瑤嘛，告訴他我來這裡的話，他一准又要不高興。」我沒耐煩地揮了揮小手，扯著樂雪在一排連綿的矮屋舍前站定。
「這尚捨局裡的宮女們都住這兒了。」樂雪抱著胳膊，挪著小下巴點點面前一排屋子。
「哦。」我點點頭，用眼睛示意她去問路。
樂雪咕咕噥噥不情不願地上前敲敲門，來應門的是位綠衣小宮女，長得瘦巴巴、臉上沒有三兩肉。
「這位姐姐，請問陸香瑤是否住在此處？」樂雪有禮地問道。
小宮女目光猶疑地上下打量樂雪，又向我這頭看來，磨嘰好久都不吭聲。我有點不耐了，幾步走上前向內望去，「香瑤，香瑤！」
「她不在這裡。」小宮女搖搖頭，「剛才用過晚膳，她給王公公請去說話了。」
「哪個王公公？」我心裡陡然滑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尚捨局管事的王順才，王公公。」樂雪插口道。
「在哪兒問話？」我提高音量問道。
「前面拐過去，安慶堂，喂……喂，你們不能去那個地方的。」
「碰咚！」一腳，安慶堂的門給我踹開了，門外時就聽得香瑤哭喊，進來一看，果然！兩個太監正摁著香瑤板子伺候，一旁坐著位尖下巴、小眼睛的太監，見我氣勢洶洶闖入，先是愣了愣，隨後趕忙迎上前陪笑道，「不知潯陽公主駕到，奴才有失遠迎。」
「叫他們統統停手！」
「停手！」
「香瑤！」我奔到她身邊對上她一雙婆娑淚眼，心裡極為不忍，伸手去扶她，卻不料給她負氣推到一邊。
「王順才！」
「奴才在。」
「你好哇。」我氣得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是不是蘇和六交代你教訓她的？」
「公主您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你也不必給我編任何借口，樂雪！」
「是。」
「帶陸香瑤走。」
「啊？」
「是不是連你也要違抗我？」
「哦。」樂雪扁了扁小嘴，伸手去攙扶陸香瑤。
我冷著一張小臉，疲乏地揮揮手，「本公主今天累了，明兒再找你們幾個狗才算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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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的昭寧宮後，我著人攙扶著香瑤到我房裡，讓她趴在塌上，吩咐人仔細替香瑤清理了傷口，又給她端來一杯熱茶，我搬了張凳子坐到她身邊，見她眼睛望都沒望我一眼，知她心裡有氣。
我輕輕歎息一聲，「香瑤，我想找一天把你送出宮去，你看可好？」
陸香瑤狠狠扭回頭瞪著我，「讓我出宮去哪裡？我能在哪裡安生？你說得真是輕巧，知道現在是什麼世道麼？」
「喂，你那是什麼態度？」樂雪端著一盅燕窩入內，見她對我不敬，心裡實在不忿，走上前便重重把一盅燕窩擱在桌子上，擺出一副想與人吵架的模樣兒。
我急忙站了起來，推著樂雪往門外走去，「好了好了，這裡沒你的事兒了，乖，去睡覺去吧，很晚了。」
「公主啊。」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去吧。」我硬把她推出門，當著氣呼呼的樂雪用力合上兩扇房門。
我舒了口氣重新回到陸香瑤身邊，「我知道你怨我一早沒把你救下來，是，算我疏忽了，我沒想到哪個蘇和六居然這麼大膽，我放他一馬，他還敢唆使別人對你作怪。對不起了，這次算我不對，我讓你受苦了。可是當時那個情形你也看見了，皇上一見你就煩的很，好像什麼都不願多說，我……」
「喂夠了！」陸香瑤對我大嚷一聲，「你是想對我說，我是多麼地招人嫌，而你……是多麼受人喜歡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無奈地望了她一眼。
「你就是這個意思。」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我無力地朝她揮揮手，「我這幾日會讓人妥善安排你出宮，你放心好了。」
「出宮，出宮能幹什麼？你是不是非要我餓死在大街上你才滿意？」
「餓死？你有雙手雙腳，你可以勞動的，怎麼會餓死呢？」
「你以為這是在我們那時代啊？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在這裡女人要如何謀生？啊……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惡毒！」她瞇著一雙冷眼狠狠盯著我，那神情簡直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下。
「我，我……我惡毒？」我簡直莫名其妙。
「你怎麼不惡毒？你的意思是想叫我進窯子對不對？」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幾時要你進窯子？」
「怎麼沒有，像我這種女子流落民間，要能混口飯吃，除了流落風塵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麼？」
「我既然要安排你出宮，自然會妥善安置你一個去處，你……你怎麼能如此扭曲我一番好意呢？」
「什麼去處？隨便找個草屋安置我？還是找戶山野人家把我給嫁了去？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嫉恨我……」
「我嫉恨你？」我瞪大一雙桂圓眼，不可思議地望著香瑤。
「你恨我比你長得好看，比你聰明比你優秀，所以你想盡辦法要折磨我是不是？你最好我處境更不堪你才高興呢，這樣才能顯得出你優越！」
「你怎麼又來了？你每樣事都要跟我比做什麼呢？你不覺得你活得很累麼？」我生氣地瞪著香瑤，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一番好意到了她那兒，怎就會給扭曲成這樣。
我原本是想把香瑤送去長公主府安置，那兒沒這麼多勾心鬥角的破事，只要我一句話，李福山自然會好好照顧她，衣食無憂，這樣不好麼？
可是她……我恨死了這個香瑤，她居然處處這麼看我，處處說我針對她。
那好吧，我順了她的意，以後她的事，我再不管！
「你才活得累，你樣樣都要算計我，你才累！」陸香瑤蠻橫無理地嚷道。
「我真是懶得理你。」我惱火地拂袖轉身，「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我再不管你。你要留下，你自己儘管留下。以後再不相見就是了！」
「哦，你現在是得道升天，給你攀龍附鳳，你就不管你同窗好友的死活了？」陸香瑤神色猙獰地望著我，語聲十分尖銳。
「我怎麼不管你死活，我不是打算把你安置到……」我氣極，給人這麼冤枉，心裡苦恨，眼淚都要滑了下來。
「你不要廢話！你現在只要告訴我，幫我還是不幫我！要是你真心想幫我，為我好的話，就把我留在你身邊！留在這昭寧宮裡！」陸香瑤咄咄逼人地叫道。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不是我想把你留在昭寧宮就可以留下，你……」
「什麼規矩不規矩？你別拿這個來搪塞我，當我三歲孩童呢？現在外頭誰人不知你潯陽公主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南朝未來的皇后娘娘？尊榮顯貴集於一身，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只要你一句話，有什麼事辦不成的？別說是留我一個人在你身邊，就算留十個、一百個、一千個也沒人敢皺一下眉頭。」
我真是徹底看穿眼前這個女人了。
她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麼便先裝出一副可憐相，對你和顏悅色誠服的很。
若是一朝得不到，便是如今這凶狠模樣，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好像什麼都是理所應當得到的，我生來就該給她陸香瑤辦事的。
這番軟硬兼施地逼我就範，若是換在以前，說不定我一早心軟給她辦了，只可惜……
我冷笑著看了她一眼，「要留在我昭寧宮得經過內務府批核，我這兒所有宮女太監都是經過這道工序過來的。而且我現今人手也夠了，再多人，恐怕會惹其他宮娘娘們的非議。」
「你怕什麼非議，你再多非議都有！」陸香瑤不客氣地指使我，「就要個人而已，何必這麼麻煩，只要同內務府說起一聲不就搞定了？再不然，到皇上耳邊吹吹枕頭風就是了，皇上這麼疼你，還不事事都依順你？你在這裡諸多推脫是什麼意思？噢我明白了，你是怕留我在你身邊，以我的才藝或美貌，有朝一日能勝出你，獲得皇上的青睞，失了你的地位是不是？好啊，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自私。要是現在反過來我們的處境調換一下，我肯定不會像你這麼無情無義。我要是你，我會狠狠拉自己好姐妹一把，在這後宮裡頭，你要是學不會培植自己的勢力，你終究還是個失敗者。你當你有皇上的寵愛就能在此立足了？那些個奴才只不過是礙著皇上的面子才尊重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失了勢，人人都巴不得多踩你一腳呢。」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香瑤。
她當我心裡已給她說動了，緊著向我身邊逼近一步，擺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對我語重心長地說道，「依依，你我在這裡，都是外界的闖入者，我們應該是一個團體，榮辱與共才對。哪這樣吧，你扶我上去，你當皇后，我當妃子，以後由我們兩姐妹把持這後宮，自然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性子軟弱、容易給人糊弄，可我就不會了，以後那些個大小妃子的事兒，我替你管，你樂得個清靜。我保證，以後這後宮裡頭，除了咱們兩姐妹，其他女人再無法染指咱們的皇上。」
「依依。」陸香瑤軟下語氣上來扶住我的手臂，我感覺，她指尖傳來的冷意，幾乎可以麻痺我的心臟。
我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繼續上來勸說我投降，「你想想，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以後有我幫你，什麼事都會順風順水的多了。我知道，現在要你把皇上割一半給我，你有點捨不得，可你想想，將來若沒有我幫你，你照樣得跟無數個女人分享你的丈夫。」
「那個是南朝的皇帝，還是個年輕俊美、勢力通天的皇帝，可不比別人，試問一個這樣出色的帝王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形形色色的女人呢？你做事情沒我有魄力，你肯定不會是那些女人的對手，就一個月妃你便快要搞不定了，更何況後宮還有這麼多難纏的女人。哪將來有我幫你就不同了，咱們慢慢培植出一批屬於自己的力量，到時候誰還是咱們的對手？你我二人分享一個丈夫，總比你與N個女人分享同一個丈夫來得划算吧。」
「對不起。」我硬生生地掰開陸香瑤五根手指頭，含著鄙夷的目光冷笑視之，「我可沒你這麼大方，可以把自己的男人拱手送給其他女人。我也沒你那麼大的政治野心與陰謀，我只是想守著這一個男人一生一世而已。我可不要他給我權利、地位，那些都是虛無之物，我要來做什麼？」
「還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一點都不軟弱，我只是不想去生事，但不表示有人要奪我心愛之物，我會放之任之不管。更何況無戲他是個人，不是一件物品，可以當作你我之間進行骯髒買賣的交易等價物。」
「我不是你，我為人處事不會出賣自己的良心，我知道我沒你有魄力，沒你膽大心細，那又如何，我不需要這些個玩意兒，我沒那麼高的目標，要去一統後宮，我要的只是無戲這個人。」我冷嗤一聲。
「我不管他是皇帝還是別個什麼，我只是喜歡他，要他這麼一個個體。若是他有朝一日不可以把他一顆完完整整的心都給我，那我寧可不要！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區別，陸香瑤，你那顆充滿利益的心太髒污了，根本不配擁有無戲這麼純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