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失魂落魄地從酒店出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
漸漸地眼前的景色越來越蕭瑟,新城區和老城區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一邊是高樓林立,霓虹閃爍,一邊是低矮破舊的民房,昏暗的路燈。
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又回到原來住的出租屋,她不由心中一動:
「天無絕人之路呀,自己今晚算是有著落了。不然的話真的是要露宿街頭了。」
嫣然第一次親身體驗到,原來上無片瓦遮身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情,讓人感覺到孤苦無助,世上的每顆心都要有個安放的地方。
她的手機裡還有房東的電話,那是個胖胖的老太太,長得慈眉善目,她撥通了房東的電話說:
「你好,我是原來租住在這裡的柳煙,請問你房子租出去了嗎?」
「哦,是你呀,還沒有呀。」
她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奇怪地問:
「咦,你妹妹告訴我你們買了新房子呀,是要介紹朋友來租嗎?」
「是我要租。」
嫣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情,她和路還有貝貝之間的愛恨糾纏,是和別人說不清楚的。
房東是個八面玲瓏的老太太,在電話裡聽出嫣然的遲疑,連忙轉移了話題:
「好,我馬上把鑰匙帶過來。」
房東聽說還是原來的租戶要租,連忙拿了鑰匙趕過來,說實話她就最喜歡租這樣愛乾淨的租戶。 每次來收水電費的時候,她看見自己的房子被他們收拾得窗明几淨的,看著心裡就舒服。
雖然她有時候也覺得奇怪,尤其是上次看見他們的車後,她雖然不認識車子,但是也能看得出那是輛名車,為什麼有人開著名車,卻住在破房子裡呢。
直到後來他們搬走,她才覺得事情變得比較正常一點。開名車的人似乎就該住豪宅才對。 好在他們也是挺大方的人,搬走的時候,一件傢俱也沒有帶走,這樣自己租給別人會更方便些。
拿到鑰匙,嫣然打開門,幸好還有這裡,不然的話,自己要到哪裡去安身立命。其實不過是搬走了幾個月,但是看著小屋裡熟悉的一切,恍如隔世。
不知道為什麼今夜澈會獨自開車來到柳煙的家附近,下了車,他半倚著車門抽煙。隨著淺藍色的煙霧裊裊升起,他的心又墜進無邊的悲苦了,為什麼柳煙會這樣對自己,為什麼?
以前的她雖然對自己忽冷忽熱,但是從她的眼神裡,澈知道她是深愛著自己的。怎麼可能這樣一聲不響地就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裡呢?
黑暗中有一個胖胖的老太太帶著笑意從小巷子裡走了出來,澈彷彿鬼使神差般地攔住她。
房東太太拍拍懷中柳煙剛剛給自己的半年房租,心裡這個樂呀,沒想到突然被一個男人攔住了去路,她有點驚慌地摀住口袋,哎呀,媽呀,不會這麼命苦,錢剛到手,就碰上打劫的人了吧。」
「對不起,嚇著您了,我想問你點事情?」
看見眼前的男子衣著得體,說話斯文,老太太放下心來,熱心地說:
「你想問什麼,問我就對了,我在這裡住了很多年,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這裡有個叫柳煙的人嗎?「
「當然有呀。」
「那您知不知道她家搬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
澈失望地說:「謝謝您了。」
轉過身想要拉開車門,老太太在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
「他們的新家,我不認識,但是柳煙今晚突然一個人搬回來了。」
嫣然剛想睡下,就聽到一陣敲門聲,她以為是房東太太丟了什麼東西在這裡,老太太什麼都好,就是原來每次來收房租和水電費的時候,總要丟點東西。有時候是一把雨傘,有時候是一串鑰匙。
她笑著打開門,卻看見一張自己朝思暮想的臉,竟然是澈,這一刻她有種身處夢中的不真實感。
「你怎麼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下意識地想要把門關上,卻被澈猛地推開了。澈把嫣然緊緊地抱在懷裡,這麼多天的相思化作一種蓬勃而出的熱情,讓他無法自抑。
他瘋狂地吻著嫣然的唇,嫣然最初有點抗拒,但是不一會兒就沉醉在澈的吻裡,漸漸地心變得迷亂……
許久澈才鬆開嫣然,痛楚地說:
「你怎麼會這麼狠心,人間蒸發這麼久,我真的好怕,這輩子永遠都看不見你了,我真的怕得要命,如果失去你,我該怎麼辦呢?」
以往的澈就算是再愛的時候,都是理智而清醒的,而此時此刻,嫣然的眼前是一個已經被無望的愛情折磨地瀕臨瘋狂邊緣的男人。
「澈,你愛我嗎?」
「我愛你,你是我心裡唯一的愛。」
澈知道,因為對嫣然的牽掛,他也曾經一次次地傷害了柳煙,所以他今天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想要永遠和過去再見,只是好好地疼愛柳煙,一生一世。
嫣然的心開始因為極度的快樂而顫慄,澈說自己是他唯一的愛,他終於放下了往事嗎?自己不再是愛的替身,而是柳煙,他愛的柳煙。
「煙,你這些天究竟去了哪裡?」
嫣然簡單地說了這些天自己的遭遇,澈才知道原來這些天嫣然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他萬分憐惜地說: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堅持陪著你一起去,或是暗中遠遠地保護你,也許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不過你的老公真的是很愛你。」
「我知道,但是我愛的人是你,永遠只有你。」嫣然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這一刻,她不想再錯過自己的愛。
澈感動地把嫣然重新擁入懷裡,是那種可以把骨頭硌疼的緊緊擁抱,他永遠都不會再放手了,除了死亡,沒有任何東西能分開他們。
嫣然漸漸地在他懷中融化,她柔軟地貼近澈,再貼緊,感覺到嫣然的依戀,澈輕輕地把她抱了起來,走進了臥室,今夜自己想做她真正的愛人……
原來思念也是愛情的特殊燃料,他們感覺此刻他們的身體都被徹底點燃了。熊熊的火,從心裡一直蔓延到每個角落,他們渴望著和對方毫無距離,一起沉浮一起飄蕩一起燃燒……
在燈光下,澈看著自己被自己手唇並用,已經變成一條潔白美人魚的嫣然,溫柔地吻著她,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嫣然腹部上的硃砂痣上。
一種排山倒海般的感覺向他襲來,他痛楚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嫣然。」
也許人可以長得一模一樣,可以聲音一模一樣,但是不可能擁有同樣的身體,在同樣的位置長著同樣的痣。
嫣然的身體是他曾經眷戀過千百次的,每一個細節他都已經牢牢記在心裡,他突然發現一個事實,柳煙就是嫣然。
在最幸福的時候,愛人戛然而止叫出別的人名字,嫣然彷彿是一塊燒紅的鐵丟進冰水裡,心的最深處傳來一種可怕的聲音。
「你出去。」她無力地說。
雖然是佷愛澈,但是不會愛到沒有尊嚴,心甘情願地去當愛的替身,她真的做不到,現在就只有放棄了。
「老婆,不要趕我走,聽我說,你是嫣然,知道嗎?你是嫣然。」
嫣然冷冷地看著語無倫次的澈說:
「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瘋,你就是我的嫣然。」
「不可能,路告訴我我就是柳煙。」嫣然本能地反駁。
路,是路嗎?竟然是嫣然的前男友。
「他告訴你什麼,他是你什麼人。」
「路是我老公呀。」
畢竟在商場打滾多年,澈的邏輯思維能力很強,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他對嫣然說:
「你先不要激動,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為什麼是路告訴你,你是柳煙。你是誰難道還需要別人來告訴你嗎?」
嫣然也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澈。
聽完嫣然的故事,澈的眼中閃出淚光,雖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這一刻他真的是忍不住了,男人也是人呀,是上天厚待,他才能和嫣然再次相見相愛嗎?
嫣然你聽我說一個故事好嗎,再和你的串聯起來,你就會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澈說完了故事,然後滿懷期待地看著嫣然,只見她突然睜大了眼睛,往日的一幕幕突然回到了她的記憶裡,是那麼真實的再現。
「我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那晚我們在酒店門口分手後,我突然遭到一個人襲擊,我還依稀記得他的樣子,然後我就失去了知覺,一定是路救了我,然後把我帶離那個城市,然後給我一段新的記憶,為我偽造了一個柳煙的身份。」
「他太過分了。」澈憤憤然地說。
「算了,他也是個可憐的人,我也不想怪他了。」
冰釋前嫌的兩個愛人緊緊依靠在一起,這個時候澈的手機響起:
「什麼,雪兒出了車禍?」
「好,我明天飛過去。」
澈歉然地看著嫣然說:「雪兒她出了車禍,是那個肇事車主打來的電話。」
嫣然彷彿從幸福的頂端墜落,就算是自己和澈真心相愛又如何,畢竟他的妻子還是雪兒,自己最好的朋友。
現在她突然有種想法,也許自己之所以想不起來澈的名字,澈的樣子,是自己內心最深處一直在抗拒這段回憶,她不想記起,在好朋友和愛人之間,她曾經活得多麼痛苦。
「你去吧。」嫣然溫柔地說。
「你陪我一起去吧,我一分一秒也捨不得離開你,我要和雪兒離婚。」澈堅定地說。
「我有點累,你一個人去吧。」
嫣然淡淡地說,心裡卻是濃濃的悲哀,就算是在失憶後,也能跨越千山萬水和愛人重逢,並且重新愛上又如何。
她終究是不忍心傷害雪兒,他們的愛情永遠只能躲在最陰暗的角落,像是一根毒籐,見不到陽光。
「老公,這把鑰匙留給你,你回來就可以直接來找我了。」
澈開心地收下鑰匙,握在手中,好像握住的就是幸福。
「老公,抱抱。」嫣然撒嬌般地伸出手。
在澈抱住她的一瞬間,她在澈耳邊說:
「老公,今晚留下吧。」
這是個不眠的夜,這兩個歷經磨難的愛人,彷彿要把過去的恩愛在一夜之間補回來,他們一次次地瘋狂,一次次地把對方送到最美最高的雲端……
早上澈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身邊嫣然不見了,他有些驚慌地想:
「她去了哪裡?」
這時候嫣然端著早餐進來,對他說:
「豬豬,快起洗漱一下,我給你做了蛋餃呢。」
洗漱完畢,澈細細品嚐著美味的蛋餃,突然想起她原來給自己帶的第一次愛心便當,就是這種「金黃色的兔子。」
「煙,真好吃。」
他剛說完就看見嫣然皺起好看的眉頭憤怒地說:
「豬豬,你老實交代,你是叫我嫣然的嫣,還是柳煙的煙。」
「不都一樣嗎?」澈被她如同繞口令般的話繞糊塗了。
「怎麼會一樣呢,嫣然是嫣然,柳煙是柳煙,在嫣然失蹤以後,你傷心了一段日子,然後就愛上了秘書柳煙,你是個涼薄的男人,終究是變心了。」
澈被她的歪理說得無法反駁,如果不是柳煙長著和嫣然一模一樣的臉,而且一模一樣地溫柔,自己怎麼可能會愛上她呢。
「老婆,我愛的只有你呀。」
「好了,逗你玩的啦。」嫣然突然笑了出來。
澈故作誇張地拍拍胸口說「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為這種事情生氣呢,你知道我是最怕你生氣的。」
「不會了,我以後保證不生你的氣了。」嫣然舉起手做發誓狀。
澈把她拉進自己身邊,深深一吻,嫣然大聲抗議說:
「不要……好多油……」
「我不管,等我這次回來,在家裡,我要每時每刻都抱著你,親著你。」
「那我給你做豬腳的時候呢。」
澈耍賴般地說:「你做你的豬腳,我抱我的,在家裡我要分分秒秒地粘著你。」
「那我吃飯的時候呢?」
「我要買一張大大的椅子,把你抱在懷裡吃。」
「老公,你真的瘋了。」
「我就是瘋了,我愛你愛瘋了,找你找瘋了,等你等瘋了。」
他的眼前幻化出他們的家,嫣然繫著白底藍花的圍裙,給自己做香噴噴地豬腳,自己從後面溫柔地抱住她,不肯放手……
一星期後,澈興沖沖地來到嫣然家,卻已經人去樓空,他心頭一驚,難道嫣然竟然這麼執著,為嫣然和柳煙的事情而執著,自己和自己吃醋嗎》
五年後
出租屋裡,澈和雪兒聊完天後,關掉了電腦,站了起來,以天價買下這套舊房子,在這裡守候嫣然已經整整五年了。
周圍的房子都已經拆了,只有他執著地做著釘子戶,因為他害怕有一天嫣然回來,會找不到自己。
「是該出去買豬腳回來煮了。」
這五年裡,他保持著早上蛋餃,中晚飯吃豬腳的習慣,打開門,他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是嫣然站在他的面前……
「老婆,你終於回來了。」澈張開雙手。
嫣然小鳥般快樂地飛過來,投進他的懷裡:
「老公,我終於可以做你真正的女人了。」
「什麼?」澈有點聽不明白。
「我去了美國找我定居在那裡的父親,終於治好了那種病,我可以為我愛的男人……
「生孩子。」
澈疼惜地抱緊她,輕聲地說:「老婆,我愛你。」
「老公,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