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信步來到附近的公園,因為這裡已經劃入了城市規劃要拆遷的地方,所以那些花草樹木再也無人過, 整個公園裡到處都是殘枝敗葉,看上去非常地蕭瑟冷清…… 隨意挑了一張長椅坐下,不知道為什麼,路有點緊張,他似乎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凌冽的東西正在像自己襲來。
像是某種危險,所以他有些誇張地說:「老婆,你記不記得原來剛談戀愛的時候,我們經常坐在這張椅子上。」
「我記得。」嫣然點點頭說。在最青澀的季節,那時候這裡還是綠草如茵,鮮花似錦,他們經常會來這裡,那時候他們相互依偎著,總是有說不完的溫柔情話……
想到那些溫馨的往事,路的臉上露出孩子般快樂的笑容:「我們還偷偷用小刀刻了字呢,我找找看,還在不在?」
用自己送給路的瑞士小軍刀,他們曾經刻下過我愛你三個字。年輕的心總是天真地以為,愛了就是一生一世。嫣然有點沉默,似乎自己選錯了地方,在這樣一個曾經寫滿他們溫馨浪漫的地方,永遠結束他們之間的愛情。 看著荒涼得猶如墓地般的公園,嫣然無端地想到這難道就像他們愛的結局……
「我找到了。」 轉到椅子後面,在月光下仔細尋找著昨日痕跡的路欣喜地說。
「路,我們好好談談吧。」嫣然說。
她心裡想:「失去的愛情已經找不回來,自己注定無法回頭。」
看著月光下嫣然的臉,路不由有些心驚,她的眼中竟然寫滿決絕和悲傷,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是要離開自己了嗎? 自己最害怕的一天終於來了嗎? 在自己失而復得後,又要得而復失嗎?他帶著嫣然來到另外一個城市,給了她新的身份,最後卻是這樣一個結局,他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他想要逃開這樣的結局,雖然也許這已成定局:
「我覺得……這裡很冷,我們……還是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我……覺得很累,想休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嗎?
看著路慌張的表情,凌亂的話語,嫣然的心開始隱隱作痛,難道他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嗎? 「不好,我要和你現在談點事情,你坐下。」她堅決地說。並不是她殘忍,而是她害怕到了明天,自己就說不出口。還是鼓足勇氣說出心裡的話,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結束這一切吧。
「好,你說吧。」路無奈地說。 他總是拗不過嫣然,因為深愛的那個總是在毫無原則地遷就和忍讓……
嫣然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鼓足勇氣說: 「路,我要和你離婚。」
路彷彿雕塑般愣住了,許久他才用蒼涼的口氣說: 「為什麼?」
「我……愛上了……別的男人。」非常費力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嫣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很無恥,但是深深的愧疚裡,她真的也覺得很痛快,終於可以直面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路彷彿不可思議地看著嫣然,痛楚而凌亂地說: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呢?你知道嗎?你愛上別的男人,我早就知道,我知道很久了。我一直在默默地等著你回頭,等你回來,所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你這麼殘忍,一定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呢,你讓我怎麼辦。我不會離婚的,對你,我永不會放手。」
看著路被憤怒和悲傷扭曲的臉,嫣然感覺到非常震撼,原來他知道,什麼都知道,他分明是憑藉著深愛自己的心,感覺到了他們中間橫亙著另外一個男人。但是這麼久以來,他隻字不提,只是默默地隱忍著痛苦,等待著自己回頭。
一個男人要有多愛,才能如此地寬容,這一刻,嫣然真的希望地上有條縫能讓自己鑽進去,為了追逐愛情,自己毫不猶豫地決定放棄眼前的他,但是此時此刻,她真的是感覺到無地自容。為了婚外火熱的愛情,真的可以放棄對於婚姻的堅守,對於愛人的承諾嗎?
雖然她的記憶裡真的沒有和路結婚的記憶,但是答應嫁給他的那一刻,自己是想要牽著他的手,從青絲走到白頭。是自己不甘於生活的平淡,當了婚姻裡愛情的逃兵嗎?那自己誓死追隨的愛情,如同飛蛾撲火般,在很多年以後,會不會也會歸於平淡,讓自己又生出想逃的念頭?
路看著她的眼睛,心裡默默地說:「嫣然,不要怪我,我怎麼能和你離婚呢,我們之間原本就無婚可離,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曾經多麼無恥地欺騙了你這麼久,我不想讓你怨我恨我。」
他們默默地坐在長椅上,突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時間似乎突然凝固在這無邊的憂傷和痛苦裡,以那麼冰冷的姿態。嫣然和路曾經是生命最熟悉的愛人,這一刻晚風吹起,他們衣服輕輕相碰,他們卻突然變成並肩而坐著的路人,任思緒在自己的世界裡飄忽不定。
這時候有兩把冰冷的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鋒利的刀刃和肌膚觸碰的感覺,令嫣然和路都毛骨悚然……
澈真的沒想到柳煙竟然就這樣突然而然地失蹤……
她已經整整三天沒有來上班了,本來他就非常擔心柳煙回去和老公談離婚的事情,會不會讓他惱羞成怒,做出什麼不利於她的事情。
雖然嫣然言之鑿鑿,說他絕對不會,但是女人的背叛會讓男人變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的呀。
難道真的被自己不幸言中,她被丈夫毒打,關在家裡,不能來上班嗎?
想到嫣然有可能鼻青臉腫,滿身是傷,他的心開始抽搐地疼了起來……
澈開始越來越痛恨自己,兩個人的愛情,對也好錯也罷,應該兩個人一起去面對,怎麼能讓嫣然一個人去承擔後果呢?
她孱弱的肩膀,又如何承受這生命中不能承載的重……
這三天,他真的是坐立不安,只是瘋狂地打著柳煙的手機,一個,兩個,三個……
但是手機那邊永遠都是冰冷的機械女聲: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在打了無數次手機之後,他頹然地倒在公司的老闆椅上,為什麼這一幕,這麼地熟悉。
當年嫣然也是這樣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裡,為什麼好像一切都重演了。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呀,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深深恐懼……
想起這些年來,嫣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每當午夜夢迴,想起她的時候,自己的心痛都是無可復加,他真的無法想像自己會有一次失去柳煙,生命裡的至愛。
他絕對不可以讓這樣的悲劇重演,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去她家看看,但是仔細問過所有公司裡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到過柳煙的家。
他以前曾經把柳煙送到過她家的巷口,於是打了電話給總公司請了半個月的假,想要在她的巷口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