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莊少游不容商量的口氣,張遼暗暗叫苦,思索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說辭,這才開口說道:「將軍!西涼軍兵精將廣,董卓所部只是先鋒,待其在洛陽站穩腳跟,定然會呼朋喚友同赴京城,據文遠所知,西涼軍除董卓所部三萬人馬外,還有大小勢力數十股,彙集起來足足有十餘萬人馬,而且董卓還可以像羌胡借兵,若是容西涼群狼進京,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我家刺史大人願唯將軍馬首是瞻,共禦西涼群狼,匡扶社稷!」
不得不說,張遼的口才還算可以,而且問題也能說到點上,直接分析利害關係,一般情況下很容易打動人心,但是,莊少游顯然是個例外!
「此事就不勞文遠操心了!看在文遠的份上,本將軍提醒丁原一句,若是他執意留在洛陽,定會招來殺身之禍!到時候可別怪本將軍沒有提醒他!」
張遼一聽,頓時愕然,訕訕的一笑道:「將軍說笑了!我家刺史大人斷不會與將軍為敵的!」
莊少游呵呵一笑:「本將軍手上缺兵少將,能夠守住洛陽已是不易,自然不會吃飽了撐的去攻擊丁刺史。但正如文遠所說,洛陽之地可不止有本將軍在此!況且外部的敵人固然厲害,但隱藏於蕭薔之內的自己人,才更可怕!」
張遼聞言,一頭霧水,見到莊少游主意已定,當下也不敢再爭執,躬身行禮道:「既如此,文遠定會將將軍的好意轉達給我家刺史大人!文遠告辭!」
莊少游起身還了一禮道:「若是丁刺史處有變,文遠盡可來本將軍處,本將軍府上的大門,永遠為文遠敞開!不送!」
張遼再次錯愕,這是什麼?明目張膽的拉攏?
「多謝將軍厚愛!」
…………
送走了張遼,莊少游坐在屋子裡沉思起來,新募的兵馬數量肯定不是問題,但是基本沒有什麼戰鬥經驗,而且武器裝備方面也要次上一些,暫時起不了太大作用,又不好拿他們做炮灰,看來得考慮從遼南調兵進京了!
不多久,吳匡回來了!
「將軍大人!屬下無能,未能抓住袁紹,反而用人不當,致使逃脫!請將軍治罪!屬下絕不敢有半分怨言!」
吳匡一進門立刻鄭重的跪地行禮請罪,莊少游仔細觀察了一番,似乎沒有做作的成分,至於孟津渡的事情,莊少游也是接到報告,知曉了大致的情況,當即走過去將吳匡扶起,說道:「吳將軍快快請起!不但是你那邊出了問題,就連戰船也是莫名其妙的功虧一簣!之前本將軍就說過了,那袁紹命大得很,能否殺死他得看天意,今日看來,當是天不絕袁紹,非戰之罪!吳將軍無需介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會有機會的!」
但吳匡卻是不肯起身,繼續說道:「多謝將軍寬宏大量!水上之事屬下也有耳聞,純屬天災,尚情有可原;而孟津渡之事則是人禍,屬下實在是罪無可恕!請將軍責罰!」
莊少游勸道:「天災也好,人禍也罷,自有其因果,天不絕袁紹,任誰也是無能為力!吳將軍實在無須為此等小事介懷!至於那個千夫長,降為百夫長,以觀後效!此事到此為止,無須再議!還有一事,城南正在募兵,你選幾個騎術好的,去給新兵當教官,馬匹暫時先借用你騎兵營的,回頭本將軍會再去弄一些!」
「是!多謝將軍寬宏大量!屬下定不負將軍所托!」
打發走了吳匡,莊少游開始猶豫起來,當初來洛陽有兩個目的,第一就是挖人,第二則是觀察一下形勢。可誰曾想,自從來到洛陽後,就是風波不斷,如今已經深深的陷入到洛陽這個泥潭之中難以自拔!作為洛陽實際掌控者,到底要不要放棄這座超級大城?利弊參半的情況下,實在是難以抉擇啊!
入夜,洛陽城西北,丁原軍大營。
張遼帶回來的消息令丁原火冒三丈,氣憤之下,則一如既往的將火氣發洩在了麾下的將領身上,眾人退下後,丁原依舊獨自坐在大帳中生悶氣。
漸漸的,夜色深邃起來。
連日來晝夜兼程趕路進京,剛到洛陽就立刻與董卓鏖戰一夜,然後還要阻截莊少游,昨夜又是一夜未眠,已經年過五旬的丁原雖然精力旺盛,但畢竟上了年紀,不比當年年輕力壯的時候。
那時候丁原還只是個小小的百夫長,某次執行偵察任務,帶著一個百人隊,偶然之間埋伏了一個鮮卑小部隊,殺死了一個鮮卑貴族,結果遭到鮮卑大股騎兵圍追堵截,丁原率軍突圍,一連奔了七天七夜,連續十餘戰,手下幾乎損失殆盡,但最終還是逃出升天,當時丁原以一個百人隊,成功吸引了鮮卑主力部隊,致使鮮卑拓跋部大帳空虛,為并州軍馬所乘,突襲成功,殺死了拓跋部首領,大獲全勝。
後來丁原才知道,他殺死的那人是鮮卑拓跋部的世子,拓跋部首領繼承人,怪不得會讓拓跋部大動干戈,鐵了心要追殺丁原,經此一戰,拓跋部首領和繼承人相繼被殺,此後十餘年間,拓跋部為爭奪首領之位爆發了大規模內亂,致使元氣大傷,并州之地迎來了少有的安定繁榮。
而丁原也因為戰功,受到當時護羌胡校尉的賞識,從此一路平步青雲。
三十八年沙場廝殺,使得丁原成為一個純粹的職業軍人,現在的官位完全是靠軍功積累上來的,對政治這東西是一竅不通,但是在用人上還是很有一套,當然僅限於打仗方面。
勞累了許多天的丁原終於是忍不住倦意,在大帳中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已經是深夜,大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多年戰場廝殺的敏銳性使得沉睡中的丁原迅速醒來,任誰被打攪了好夢都不會高興,何況是丁原這個暴脾氣?當即披上甲冑,抓起馬鞭就往帳外走去,就在這時,一個斥候在帳外報告:
「大人!營外董卓軍來襲!」
丁原沒有慌張,反而有幾分惱怒:「什麼?!怎麼可能?今夜誰當值?!喚他來見我!這群小兔崽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那斥候剛退出去,大帳內又進來一人,正是呂布呂奉先!
丁原當即破口大罵:「原來是你這不長進的小兔崽子!董卓軍都殺到家門口了,老子才接到報告!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皮!」
說著,手中長鞭揮舞,朝著呂布身上就招呼,一點都不帶手軟的,若是往常,呂布肯定會一邊求饒一邊躲閃,但是今日呂布卻是一反常態,一把就將鞭子抓住,順勢一拉,丁原不查之下當即一個踉蹌,手中的馬鞭脫手而出,掉落在地上。
丁原勃然大怒:「你個小畜生!這是要造反麼?」
呂布呵呵一笑:「你不仁我不義,我呂奉先忍你很久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老賊,今夜就是你授首之時!」說著,手中的長劍就朝著丁原果斷的斬去,丁原大驚失色,慌忙拔出腰間的佩劍格擋。
「叮!」的一聲銳利的脆響,丁原握著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斷劍,向後急退好幾步,勉強站定,喝問道:「奉先!你這是作甚?難道真想弒父不成?」
呂布冷哼一聲:「弒父?你配麼?這麼多年了,你可曾真的把我當成兒子看待?沒有!我就像狗一樣成天被你呼來喝去!你這狗屁義父見鬼去吧!」
「噗!」
一劍斬過,一捧鮮血噴灑得大帳一片通紅,丁原雙眼瞪得滾圓,死不瞑目的瞪著呂布,向後仰倒而去。
呂布不屑地瞥了丁原的屍體一眼:「這世上能驅策我呂奉先的人還沒出生呢!」
帳篷外的廝殺聲很快就漸漸停頓下來,丁原的嫡系親衛已經被呂布和董卓裡應外合下,斬殺殆盡,沒有上馬的騎兵再精銳也是白搭!何況是群龍無首的一盤散沙?
宋憲和侯成部出奇的保持了沉默,沒有參與進來,顯然其中有不可告人的貓膩,而高順和張遼帶著人馬趕到的時候,丁原的大帳已經一片火光,董卓的人馬則是迅速離去,顯然來的都是騎兵。呂布帶著人馬仰追了一會兒,沒有追上,便撤回營中。
見到二人到來,呂布打馬上前,說道:「二位,董賊突襲義父,奉先趕到之時為時已晚,義父大人已經遭了董賊毒手,咱們一起商議一下該如何是好!」
張遼高順二人都是沉默不語,心中疑惑不已,董卓來襲這不奇怪,但是為何會沒有接到探報?就算時間再緊,以并州鐵騎的效率想來擋住對方不難,如今刺史大人竟然遇襲身亡,這說不通啊?
張遼則更是震驚,今天在莊少游那裡還得了他的警告,說丁原會有殺身之禍,本來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今夜竟然真真的發生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莊少游策劃的不成?
「外部的敵人固然厲害,但隱藏於蕭薔之內的自己人才更可怕!」
莊少游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當時張遼兵不理解,但是現在卻是似有所悟,有些疑惑的看著呂布。
就在這時,宋憲和侯成二將才姍姍來遲,確認丁原的確已死之後,五人來到呂布的營帳,開始商議今後的打算。
宋憲最先開口道:「洛陽之地太過凶險,不可久留,該當立刻北渡,返回晉陽,再徐圖報仇大業!」
一向與宋憲關係密切的侯成卻是反對道:「依汝之言,猴年馬月才能為大人報得仇來?不報了大人的仇,誓死不回!」
宋憲一聽,勃然大怒:「難道只有你心繫大人?我宋憲也不是怕死的種!報仇就報仇!有什麼大不了!了不起就是一死!」
呂布見火候差不多了,於是趕緊打圓場道:「二位莫要爭執!我并州人馬雖然精銳,然則數量稀少,可經不起內訌,諸位若想替大人報仇,必須得齊心協力,否則門兒都沒有!當下最好的辦法莫過於連夜啟程,返回晉陽,但是那董卓的西涼軍數量龐大,我等再如何養精蓄銳,也不可能敵得過董卓那十幾萬大軍,所以,若想報仇,就不能離開洛陽!眼下董卓軍正是最單薄的時候,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
張遼等四將皆是點頭表示同意,呂布分析的的確沒錯,首先要明確一點,大人的仇必須得報,若是不報,還有什麼臉面回晉陽?其次,要報仇必須趁現在董卓勢單力孤的時候,而且還必須擰成一股繩,不能各行其是!
這就是呂布剛才一番話所傳遞出來的主要信息,直接將張遼和高順二人的退路全都封死,為吞併二人麾下人馬打下基礎。
當然了,此等妙計不可能是呂布想得出來的。
這時,宋憲開口道:「奉先,你說得很對,我宋憲一切都聽你的!你說怎麼做,我宋憲,沒二話!」
侯成也是不甘示弱的說道:「我也是!你說怎麼幹就怎麼幹!大人的仇必須得報!」
張遼高順二人也只能趕緊表態,表示服從呂布安排,呂布勉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承蒙諸位太愛!我呂奉先就卻之不恭了!我決定!委身董賊,伺機下手!諸位意下如何?」
一旁的高順還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張遼卻是勃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