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焉終於死了。
在苟延殘喘了幾日後,劉焉顫巍巍地在病榻上摸了摸劉璋的頭,帶著一臉的不甘和擔心,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他這一生空有壯志,卻始終沒有實現抱負的機會。他曾上書恢復州牧設置,就是想一攬州郡的軍政大權,這在益州也得到了實施。可他始終偏居一角,就算益州給他經營得當真是天府之國,卻還是因為先天不足而沒有能力問鼎中原。
更讓他擔心的就是劉璋這個柔弱的兒子。劉璋從小就不願與人爭鬥,只要自己那片小天地不被騷擾,他就能過的自得其樂。從洛陽學院回來以後,劉璋就一直沒有參與過他父親的任何軍事行動。前兩天劉焉覬覦長安的時候就曾想過派劉璋坐鎮,可被毫無興趣的劉璋拒絕。可現在,益州這個攤子就這樣交到了劉璋的手上,若是前些年劉焉還沒這麼擔心,可現在前有狼後有虎,劉璋又能應付得來麼?
上天為什麼不再給他一點時間?這已是劉焉最後的念頭。
在為劉焉喪的這一段時間,龐統和諸葛亮難得沒有再過來煩法正,也許他們都知道法正做決定的時刻就已到來,因此也不在乎多等幾天。而且這二人雖然都在荊州享有盛名,卻一直都緣鏗一面,這次難得在成都有幾天時間,倒是放下了暫時的對立,在一起飲酒暢談。他們都是滿腹經綸之人,旁徵博引嬉笑怒罵,讓在旁邊的張飛太史慈魏延和徐晃幾乎聽得面面相覷,真想不通一個人的腦袋裡究竟是怎麼裝得下這麼多東西的。而且更讓他們覺得有趣的是,這二人言語間都在似有似無地刺探著對方的信息,可又都能在輕描淡寫間守口如瓶,聽到後來最粗豪的張飛都已有些暈了。
還是這些武將比較簡單,雖然他們之前都不熟悉又或有些過節,比如遭到太史慈偷襲的張飛,可一旦放下兵器他們還是有很多共同之處的。推杯換盞之下,氣氛也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了。對他們來說,雖然以後還有可能在戰場上成為敵人,可至少現在大家還能夠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不過,在此刻法正的府中,氛圍卻幾乎壓抑到了頂點。除了法正,張松、張任、嚴顏、吳懿還有黃權這六名劉焉手下的重要謀士將領全都集中到了一起。
他們六人幾乎代表了劉焉全部的實力,也是能影響益州走勢的關鍵人物。
「老主公不在了,我們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生了。」法正看起來有些疲憊,這些天為了劉焉的喪事他沒少操勞,可也許更為疲憊的是他的內心,「今日請大家過來,就是想聽聽大家對益州接下來選擇上的看法。」
「選擇?對我來說,除了守住老主公這份基業外,沒有別的選擇!」先表態的是武將中第一高手張任,「就算主公年輕柔弱,我也要為他堅守下去。」
劉焉死後,劉璋就繼任了益州州牧之位。這個位子原本是應該由朝廷任命的,可現在朝廷的威勢已經接近於零,獻帝根本沒有能力自主進行任免,就算他派個益州州牧過來也沒人會理他。因此就這樣劉璋就成為了他們的新主公,而劉焉就被他們以老主公來稱呼。
而張任,是在劉焉生前最為倚重的將領,也是對劉焉最忠心不2的。在他的概念裡,根本沒有投靠他人這回事,就算是死,他也要為劉焉家族盡忠!
「張將軍勇氣可嘉,可光是有志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張松素來和張任的關係普通,說話也不是很客氣,「現在益州只有成都在我們手中,孝直的計策現在也被證明最多只能延緩益州陷落的時間。我們拿什麼去和人家拼?你能打得過齊王麼?別說齊王,就算張飛太史慈這些猛將你也不是敵手吧。難道要戰到成都血流成河才叫盡忠職守?」
張任的眼睛已瞪起:「張松,你這貪生怕死之輩,老主公剛剛去世,你就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我大逆不道?我又是在為誰著想?現在主公剛剛接任,齊舜劉備虎視眈眈,能守住益州的難度比通過蜀道還要大,難道我們就這樣把主公推到有生命之憂的前台?老主公屍骨未寒,難道你就想讓他的兒子也追隨他而去?」張松雖然身材短小,可此刻挺胸而談,倒還有點氣勢。
「為自己的家園不受外敵侵害,就算喪了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張任恨不得把口水都噴到張松的臉上。
「你自己性命丟了不要緊,難道也要拉著主公跟你一起陪葬?而且就算你死了,益州就能守住麼?你那所謂家園就不會遭受外地侵害了?做人不要太天真啊。」張松冷笑道。
張任的面上已因怒火而憋得通紅,剛想作,就聽法正喝道:「都住口!」
法正的年齡雖然不是最大的,可在益州他的地位卻最高,因此他的話大家還是給面子要聽一聽的。張任悻悻住口,冷哼一聲,看都不看張松一眼。而張松面帶冷笑,也同樣對張任極為不屑。
「老主公剛剛入土,我們就要窩裡鬥了麼?」法正冷冷道,「看我們這樣子,就算沒有齊舜劉備,益州早晚也要敗在我們手上!」
「孝直說的沒錯,如果我們還不能齊心協力,那就更不用談包圍益州了。」說話的是黃權。在劉焉手下最冷靜最細緻的也就是他,「現在最關鍵的不是我們的看法,而是主公怎麼想。是戰是降,難道不是主公定奪麼?」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黃權的話說的有道理,可大家想到劉璋那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裡都沉甸甸的。如果交給劉璋決定,那結果多半是要把益州拱手讓人了。
這和法正一開始的期望已有了天壤之別。那時他和劉焉商定的計策是等到齊劉兩軍激戰之時,找機會擊潰其中一家,再利用另一家元氣受傷之機傾全力把其趕走。他們沒想過要攻城略地,但僅僅是守備這片土地還是有機會的。可實際出現了兩點偏差,一是齊舜的實力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強很多,還有就是他們的主公從敢想敢做的劉焉變成了沒經過大世面的劉璋。尤其是後者,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大的打擊。
「好吧,」法正神態間疲憊之色更重,「我們就奏請主公,請他定奪吧。畢竟……,畢竟益州是屬於他的。」
眾人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每個人的目中光芒閃爍,也不知道都在懷著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