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手裡拿著根據齊舜所傳達的信息而畫的簡單地圖,茫然四顧。
這裡只是個小小的有些破敗的村莊,長安局勢逐漸穩定了之後,這個本來已經荒蕪的地方又逐漸有了一些人煙。
原本已廢棄的農田又開始有人耕種,齊舜延續了并州的政策,對百姓以休養生息為主。部隊所需糧草主要來自沒有作戰任務的士兵屯田,這個從大漢初期就採取的方法能夠在最大程度上滿足作戰需要。而百姓除了上交的少數糧食作為稅收外,剩下的已足夠一家人日常的口糧。
斑駁的房子已被簡單修葺,炊煙渺渺升起,讓這個本來彷彿地獄的地方又多了些生氣。這年頭青壯大多當了兵,在田地中多是有些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但他們的表情是輕鬆愉悅的,亂世之中能有個安全的容身之所,又有幾個人能不滿意?
可地圖中金族重地偏偏就在這個村莊的位置。
太史慈為了掩人耳目,特地沒有帶著白虎監兵,他自己也穿上了日常的服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還算殷實的普通人。
他已在這裡兜兜轉轉很久,依然沒有現那金族據點的入口。
難道是齊舜提供的信息有誤?太史慈也有些懷疑。他並不是懷疑齊舜,而是懷疑賈詡。
針對賈詡和他那本《天下異物誌》所提到的內容,太史慈曾徵求過沮授等人的意見,結果看到的是沮授三人不約而同的莫測高深的笑。這三個智力高絕的謀士彷彿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對賈詡的信任,甚至都沒有告訴他為什麼,只是要他乖乖聽從齊舜的安排,努力去完成任務。
可這任務該怎麼完成?別說六戊金霞鑒,就連金族的影子他都還沒有現,難道就把時間都浪費在這無謂的搜尋中?
就在他第三次回到村口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一天的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度過。就在太史慈愁晚上睡在哪裡的時候,一個好心的老太太主動過來搭訕,問他是不是在找人。
太史慈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這個村子裡的人都來了多久。
那老太太笑瞇瞇地說他們來了還不到半年。這個村子裡的人大多都是長安人,本來已經逃往兗州,可曹操在對劉備用兵生怕受到波及,半路又折返了回來,正好碰到長安處於那微妙的平衡中,沒有人再來管他們,於是就在這裡安家落戶,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
說到齊舜,那老太太蒼老乾枯的面容上浮現出感動的表情,看似對齊舜很感激,感激他給了這個村子一個平和安靜的生活環境。
她的手上還拎著一個有些破了的食籃,裡面居然還有些饅頭。要知道現在的大漢百姓如果能吃到饅頭,那簡直就好像生活在天堂。
也許看到太史慈是個外地人,那老太太又非常熱情地招待他一起吃個晚飯。他們幾乎沒有防備之心,自己能過上一點好日子,就希望能幫助到其他人。太史慈看著這個老太太,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自從齊舜幫他把母親從家鄉東萊接到幽州後,又跟著他輾轉到了并州,雖然奔波,也算是享了幾年清福才壽終正寢。眼前這個老太太慈祥的笑容,幾乎和他的母親一模一樣,竟讓太史慈恍恍惚惚地就答應了她的邀請。
晚飯只是粗茶淡飯,下地幹活的老漢也開開心心地回了家。他們當真都質樸得很,看到太史慈甚至都沒有問他的來歷,只是一個勁地讓太史慈多吃點。太史慈不忍心浪費他們來之不易的糧食,只吃了一碗就說飽了,然後看著他們很珍惜地把碗裡最後一粒米都吃了下去。
吃完飯時候已經不早,太史慈不想打擾他們,就要告辭離開,可那老夫妻卻百般挽留,一定要讓他在家中過上一夜。那老漢更是把屋後柴房打掃得乾乾淨淨,但還是不斷抱歉說不能讓太史慈睡得舒服了。
這些老實善良的百姓看到像太史慈這樣看起來好似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恭敬得很,倒是讓太史慈很不好意思,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塊銀子作為吃飯和住宿的費用。那老夫妻一開始不願接受,可後來拗不過太史慈的強烈要求,而且這銀子實在太過有誘惑力,也就半推半就地拿著了。當然,太史慈所住的柴房中又多了一床雖然滿是補丁卻依然乾淨的棉被。
當天晚上,太史慈躺在草蓆之上,蓋著溫暖的棉被,思潮起伏。這一天他雖然沒有找到金族據點所在,可收穫的也許比達成任務還要大。他終於已逐漸明白齊舜奮鬥的目標,也終於真正理解了齊舜為何總是說著要善待百姓。這些卑微又可愛的普通人的確值得自己去守護。他住的雖然不是自己的家,身邊也沒有那美麗的妻子,可他的心依然平靜得很,終於緩緩進入了夢想。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
一般像他這樣的高手,在外面休息幾乎都不會真正睡著,長期高度緊張的神經練就了他們隨時現風吹草動的本能。可今晚他甚至做了夢,在夢裡不僅長安,就連整個大漢都過上了這樣幸福的生活。他和齊舜等人站在高處,接受萬民的稱頌,那老夫妻也跟著百姓們一起,獻上各種各樣的禮物,以表達感激之情。可就當他微笑著準備接過那些禮物的時候,百姓們的面孔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手上的禮物也變成了明晃晃的兵器,排山倒海般向他砍來。
太史慈猛然驚醒,這才覺自己依然在那狹小的柴房當中,依然蓋著那床破舊的杯子,不過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剛想嘲笑自己都這麼大人了還做這種噩夢,而且居然還被噩夢驚醒,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轟然巨響,那柴房四面牆壁瞬間倒塌,漫天灰塵中至少有三四十件兵器向太史慈身上招呼過來!
好在太史慈此刻已經清醒,他的心念電轉,大地獸王槍已經出現在他手中,全身如陀螺般旋轉,槍影重重,登時把偷襲的兵器都擋了開去。
可就在他舊力已盡新招未出的時候,一劍一拳已如疾風般打來。這一劍一拳真氣強勁,全不是方纔那幾十個嘍囉所能及得上,甚至已不弱於太史慈!
太史慈招式用老無法硬接,只能在空中勉強把身體向旁邊移動一寸,躲開了要害,可還是躲不開那劍光,就見一串鮮血飆出,太史慈的肩膀已經被劃過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更要命的是那一拳,直直打中太史慈的心口,強大的真氣破體而入,差點把太史慈的經脈打散。好在歸靈霞衣及時揮了功效,把這一拳的力量大多數反彈了回去,才讓太史慈沒有當場躺下。
太史慈趁著那一拳的威勢,向後又平移了數尺,胸口肩頭都是一陣劇痛。他知道自己已經受了內傷,可還是筆直站立不讓敵人看出深淺。
同時,他也看到了偷襲他的人。讓他既驚訝又沉痛的是,原來這傷他的一拳一劍,竟是來自傍晚盛情款待他的那對老夫妻,他們對自己的熱情好客,原來竟都是假的!
太史慈只覺一股怒火從胸中升起,那種被人欺騙的滋味和情感上的巨大反差讓他絕不能饒過這兩個卑鄙陰險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