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茲並不避諱利益這兩個字，雖然重利之人在士大夫的眼中是被嘲弄的對象，可衛茲偏偏彷彿還擁有極高的地位。
「殿下說的沒錯，現在的曹丞相確實已沒有再與老夫合作的必要，反過來說也可以。」衛茲忽然又一改方才深藏不露的作風，道，「殿下知不知道當初曹丞相許諾給老夫的條件是什麼？」
齊舜搖了搖頭。
「是司隸和雍州的鹽鐵專賣。有了這個條件，就足以讓老夫成為天下八大富商之！」衛茲語出驚人。
齊舜暗中乍舌。曹操這個條件還真是誘人啊。大漢帝國自建國以來，鹽鐵是否民營一直都是爭論不休的話題。自武帝之後，鹽鐵買賣就收歸國有，成為補充國庫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民生的必要物資，能壟斷鹽鐵買賣必定是一筆只賺不賠的生意。
不過齊舜轉念一想，也立刻就明白了衛茲為何要放棄和曹操的合作。現在的曹操把重心放到了河北諸郡和兗豫兩州，雖然司隸也在他的控制範圍，但由於洛陽被董卓破壞得太過徹底，一時半會也恢復不了元氣，因此並沒有受到曹操的重視。而且在收拾了馬騰以後，曹操進攻的目標已確定為劉備所在的徐州，長安已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在這種情況下，曹操所謂鹽鐵專賣的承諾就等於成了廢紙一張，毫無意義。
按道理來說，曹操應該不是個輕易背棄諾言之人，又為何在這個事情上失信於衛茲？而且以曹操那個時候的能力，應該也不會膽大到可確信自己可以控制司隸和雍州的軍政大權，他和衛茲的這個協議當真令人有些想不通。
「不過回頭想想，就算老夫成為天下八大富商之那又如何？也不過就是個虛名而已。」衛茲的話忽然又變的奈人尋味。
虛名？虛名當然不是衛茲所看重的。但鹽鐵專賣實在太誇張，就算是對長安志在必得的齊舜也不敢給出這樣的承諾。
「現在幾乎每個商家都依附了一個諸侯，我衛家想獨善其身也未必可能。」衛茲接道，「殿下不用擔心老夫會在長安偏幫哪一方，因為老夫也想看看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控制長安！」
齊舜聽了這話，心中多少放下了點心，問道：「先生的意思是，誰有能力控制長安，誰才有爭取先生的資格？」
「殿下也許會覺得老夫自視太高，一個小小的商人竟然敢這樣和天下諸侯叫板。但老夫能這樣講，就自然有這樣講的底氣。衛家雖然能力有限，但絕不會讓任何一方勢力失望。」衛茲坐在輪椅上的身體竟散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霸氣。
「如果我能夠控制長安，先生又需要什麼條件才能與我合作？」就算有再多的困難，齊舜都沒有懷疑過長安會不是自己的。
衛茲倒是沒有質疑齊舜的話，只是問道：「殿下知不知道在大漢的西方曾經有一條連接大漢帝國和羅馬帝國的商路？」
「先生所指的……莫非是絲綢之路？」齊舜當然知道這樣一條商路的存在。大漢帝國的絲綢、茶葉等特產一直都是羅馬和希臘兩大帝國的貴重之物，因此兩國都希望和大漢帝國開闢通商路線，好能互通有無。但後來三大帝國都現這條商路並不是說開就能開的。
在羅馬帝國和大漢帝國中間，星羅林立著眾多小國。這些小國中相對較大的是安息、康居、大宛和烏孫四國，再加上更小的樓蘭、龜茲、疏勒等小國，共同構成了羅馬和大漢之間的障礙。更重要的是，這些小國都層被匈奴部落控制，與大漢一直處在對立的狀態。
但大漢自武帝之後國運昌隆，對西域這些小國的影響力也逐漸提高，匈奴部落也不再像往日般威風。大將霍去病曾深入沙漠一千餘里，殺擄七萬餘人。要知道，在匈奴部落最為強盛的時候，控弦之士也不過三十萬人。從此匈奴部落再沒有在靠近大漢的地方設置過王庭，而後來大漢更是在河西走廊設置酒泉、武威、張掖、敦煌四郡，原本屬於匈奴部落的地方從此進入大漢的版圖。
而這四郡也有極重要的地位位置，因為西域那些小國就在這四郡以西，想要徹底征服這些小國，這四郡就是最好的出兵之地。
先被拿來開刀的是樓蘭王國，被大漢派大將傅介子滅國，並改名為鄯善，重立新王。接著遭殃的是大宛王國。只因大宛拒絕了大漢要求其進貢汗血寶馬的要求，也被滅國。從此大漢的威名震動西域各國，他們紛紛派使者到洛陽進貢，希望大漢能確保他們的安全。
同時他們也響應大漢和羅馬的號召，在各自國內開闢道路，連接羅馬和大漢，成為著名的絲綢之路。
但現在形勢又已不同，由於大漢和羅馬相繼陷入內亂當中，對西域的控制也就減弱了很多，安息、康居等國趁機宣佈脫離大漢的保護封鎖國境，截斷絲綢之路並經常攻擊通商之人，尤其是近幾年大漢與羅馬已完全斷絕了聯繫，再也沒有人能從這條商路中獲益。
而衛茲忽然提到絲綢之路，難道他對這條路依然沒有死心？不過就算衛茲對絲綢之路有想法也正常，那一條貫通東西的商路能給商人帶來的商機絕對可以讓一個普通人躋身天下八大富商之一，又怎會不讓衛茲這樣的巨商眼紅？要是能控制絲綢之路，那其他商家也只能對衛家望而興歎。
「正是絲綢之路。」衛茲的目中閃著光，「如果殿下能真的控制長安，那時再來和老夫談一談有關絲綢之路的條件吧。」
現在衛茲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一切等到齊舜真正控制了長安再說。這雖然沒有齊舜希望的那樣理想，但也算是能夠接受了。
他正想告辭，卻有聽到衛茲大有深意地笑道：「既然公明肯讓殿下來見老夫，想來他對殿下也是極有信心。也希望殿下莫要辜負了他的信任才好。」
聽衛茲的說法，現在長安見過衛茲的難道就只有自己一人？齊舜有點意外。劉表和劉焉各自派人來長安已經很久，又為何沒有見過衛茲？徐晃又為何這麼看好自己？改天有機會一定要問問他的。
他笑了笑，也沒有說話，只是施禮告辭而去，留下身後微笑注視他的老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